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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太平《内心的戏剧》:宿命的幻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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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5-3-4 17:10:27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本帖最后由 曾蒙 于 2025-3-4 17:41 编辑

宿命的幻想

文/曾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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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太平,生于1972年,重庆合川人,居四川达州。上世纪80年代末开始写诗。2001年出版个人诗集《内心的戏剧》。2013年编辑诗歌民刊《严肃一点》(第一辑)。2018年与诗人张华、陈建合著诗集《他的旧女朋友是一头波色的鹤望兰》(《严肃一点》第二辑)。此后开始《于犹大先生》系列的写作。

我喜欢游太平的诗,这并不是因为我们有近10年的友谊,我要去恭维他,去说他的好话。事实上是,我因为喜欢游太平的诗,才喜欢上他这个人,才和他成为朋友的。1992年春天的一个正午,诗友谭虹(谈泓)带着我,在达县一所中学的宿舍里见到了太平。这次会面,对我们彼此后来的诗歌道路都产生了深刻的影响。随后的一年中,作为日渐亲近的诗友,太平经常坐一个小时的班车,来到我栖身的小镇,小住数日。那时,尽管有漂泊无定、前途未卜的焦虑与消沉,但我们心中那片诗歌的水域却是广阔而浩淼的。“仿佛蒲家镇昏黄的灯光/照着潮湿阴暗的小酒馆,和瓶中的大海”(《摇晃》),这是太平后来对那段白日放歌、青春作伴的日子不无调侃的记述。如今,我们共同的诗友谭虹,已经逝去8年了,已经整整8年了!我离开故乡也已8年。其间我回去过两次,与太平、冯尧等达县的诗友执手相看,彼此的变化都不小。时光匆倏,如白驹过隙,当年的歌子犹若在耳,却已然不飞,而徒然展翅……

其貌不扬的太平,瘦小如半个人的太平,内里却大气高拔,谨严而持重。与当年众多的诗友们相比,太平的生活—— 在旁人看来——似乎过得并不如意。这些年,他在一家偏远的煤矿工作,那里是他童年和青年的故乡,但到目前为止,我还不能确认那里是否他诗意的故乡。像海德格尔那样“诗意地栖居在大地上”,对于物质生活和精神生活都相对贫穷的煤矿,对于居住在那里打磨日常琐事的游太平来说,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甚至称得上是一件残酷的事。然而,在我与太平的交往中,他没有流露出丝毫的怨言。他坚持认为这样的生活给了他的诗歌以巨大滋养,他说:生活与诗歌需要相互放弃一些东西。我尊重并理解他这种自足的生活、写作姿态与倾向,但我清楚地知道,在与艰难的生活进行和谐交融的时候,他承担了多少来自内心的抵触和忍受。这就像一场旷日持久的战争,勿须流血与牺牲,但需要巨大的勇气。其实,太平在他的诗中,已经明白地记录了他的选择及其过程:

         后来我匆匆离开洲河的渡口,
         我仍然听见那轻盈的、
         忧伤的倾诉,却无法说出
         一个少年醒来的梦幻。
         我已无法停止——
         血管里不断长出新的茅草。
         键盘也无法敲出暮年的叹息。
         在一个尴尬的平台上,我选择承认
         生活在这里的速度。同时,
         既不承认,也不拒绝
         我从未经历的真相。

                       ——《真相》

多年来,太平在偏远的一隅对诗歌写作的坚持,对诗歌不变的热情和耐心,尤其是耐心,是特别令我感动的。多年以前,我曾经去过太平的煤矿。在夕阳的余晖里,群山间的一切都是那么的宁静,那么的安祥,连风从耳边吹过,也是那么的静谧而缓滞……我当时以为,太平不过是这里的一个过客。然而我万万没有想到,曾经以幻想为诗歌生命的他,会在这里度过一生中最宝贵的青春时光。一晃眼,他就结婚,就到了而立之年。尽管出乎意料,但如前所述,我尊重并理解这样的生活:“已经三年了,/我居住的地方总是喧闹。/蚁聚的菜贩、戴红袖章的人/时常发生争吵——/每天重复的景致也会成为秘密。/如同婚后的生活一一/我已走在越来越多的/深爱的债务上。”(《想法》)

1997年,太平创作出了《秋风来临》、《职工医院的下午》、《“我……”》等作品,呈现出不同于既往的崭新的诗风。这些诗后来发表在2001年第3期的《诗刊》上。在那一时期,他显然更注重通过对细节的不厌其烦的描述,来裸呈生活的琐屑和平庸。我一直认为,在市场、经济、商业成为主流话语,人文激情的话语空间日益受到挤压的这个时代,在“重实际而黜玄想”(鲁迅浯)的民族文化心理积淀深重的受众面前,对抒情的放逐几乎是诗歌的必然选择。显然,太平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因此,他在《职工医院的下午》一诗中压抑了自己丰富的感情,语言趋于冷静、缓慢,甚至絮絮叨叨。他不动声色地对生活进行了肆意的调侃和揶揄:

          一直到黄昏,下午的清醒还未结束,
          我吹起轻快的口哨,  
          感到血管里的窗帘拉开了。
          职工医院,这大雪涂抹的三层建筑
          在日落之前默许了我的好心情。

对应于“诗言志”的强大传统,这是一种特殊的、中性的写作,“突出个人视界中不带有价值判断的话语所过滤的原生现实”(雷世文语)。也是“一种直陈式写作……一种新闻式写作……这是一种毫不动心的写作,或者说是一种纯洁的写作”(罗兰·巴特语)。但太平显然并不愿意完全采取这种与抒情绝缘的立场,在他同时期的诗歌中,我仍然读到了他对生活、对生命的认同和认可,他的平静的、温和的包容之心,以及他对事物乃至死亡的态度,他宿命之中的幻想。这似乎有点残忍,也有点令人伤感,不过,这正是他诗歌的重要特质和存在价值,不是短期内能够改变的,更有可能无法由诗人自己来选择改变。

从内心讲,我更喜欢太平早期的作品。那时,他诗歌中的诗性成分较为纯粹,语言的多义性、复义性及穿透力很强,极具张力,且十分光洁,仿佛月光下高原的湖泊,在高远的蓝天和白云的笼罩下,显得安祥、宁静而又圣洁。他几乎是一个天生的抒情诗人。我喜欢他那种对事物细微的观察和感受,他对“客观对应物”认知的特有态度。他通过自己独特的视角,命名对世界的熟悉、爱憎、喜悦、热情和内心的压抑、经久不衰的绵绵痛苦。比如《庭院》:“在我的庭院,风是很轻的/在母鸡的爪间跳跃/一堆落叶,被慵懒的扫帚压着/又一堆落叶,在庭院的正中翻身……我低垂睫毛,不为所动/冬天使我没有雪意/我想:我一定要把我现在的庭院看清”。在对客观诗意的挖掘中,他坚持自己的声音。这种声音专注、沉静,尤其因为专注、沉静,才更显诗歌的本真。这首诗写于1992年,地点是我的小镇寓所。屋后确有一个静谧的庭院,围墙外是无语的群山。面对这样的景致,太平和我都曾写下大量的诗篇。那真是一段令人难忘的日子。写于同一时期的《四只天鹅》、《事物》等诗歌,后来引起了较好的反响,先是发表在民间诗报刊上,旋被《诗歌报月刊》、《黄河诗报》等诗坛重要刊物转载,《事物》一诗还人选《中国新诗群诗选》。著名诗评家叶橹在《三维之思》一文中称赞太平“具备通过注视使事物充满意义的眼睛”;青年诗评家王萌称赞《四只天鹅》“在自知的高拔中创造了恢弘的意象”(均出自《诗歌报月刊》1996年第12期)。我为太平所取得的成绩感到由衷的高兴。

离开故乡的这些年,我仍能在诗歌刊物上陆陆续续读到太平的新作,他也不时给我寄来诗稿。读他的诗,于我,并不是 一件轻松愉快的事,但是一件有意义的事。这种“意义”曾经中 断了一年多,我知道,他可能在休整、审视、思考,甚至作大的调整,这是我所理解的,也是我所希望的。果然,1999年,我读 到了他变化剧烈的《散诗八首》。虽然,他仍旧在写周围的事物和内心的情感,仍旧在对神秘的痛苦和隐忍作出让步,仍旧在对生命、死亡、黑暗、未知的命运喃喃自语——这让我心里有说不出来的沉重和悲怆——但他对更加微妙的个体经验的深刻体察,他对抒情主体在更大范围内的有力植入,他对词语的细致打磨,以及他在外在形式与内在韵律上的强化,均让我大吃一惊。至此,我知道1997年的诗歌不过是他问路的投石,在更深层面上强化自己的抒情特质才是他的“主攻”方向。在现实生活中绝少大苦难、大悲痛的太平感同身受地写出了切肤般的诗句:“离开了十年,已有足够的经验/让我能够在废弃的墙上/触摸到那些潮湿的灵魂。/可是触摸到又能怎 样?——//以后,最南还是到重庆,/北边,也不过是一个园子一—/踩死一只蟋蟀还是那么轻易,/轮回的沉痛丝毫不觉。(《隐痛》)诗歌创作中有这样的现象:经历不一定是诗人的,经验却有可能是诗人的。要做到这一点,必须具备足够的洞察力和想像力。太平10余年来孜孜以求的,正是这诗歌的双翼。有论者认为太平的诗歌长于个体经验,却止于个体经验,而我却在《戏剧》一诗中读到了真实的、群体的生活:“多年前的一夜,我在散场的人流中/迟疑了一会。一场真实的风雨/从天而降,仿佛内心的戏剧,迫使我/拼命地挤上了一辆通往今天的班车。”在这里,我看到了太平模糊的面孔,又分明看到了搏斗着的一代人的群像。反复吟哦这首诗,我突然对自己曾经拥有的书本知识、曾经体验的生命哲学,感到一丝难以名状的惭愧。

一个真正的诗人,他的一生就是在建构一个秘密的通道。阅渎太平这本厚厚的即将付梓的诗稿时,我仿佛就漫步在一个晦明、曲折、不知尽头的通道里,呼吸着生命和生活的美丽、残缺、荒谬、疲倦以及存在的价值。太平是孤独的,他游离于强势话语空间之外的嗓音近年来日益尖锐,充满了怀疑和幻想:“倘若十年的戏剧不算冗长,有谁愿意/在下一个百年里费尽心思,将唾沫吐上穹顶?”(《半点钟之后即是来年》)面对这样的诘问,我愿意永远拥有忧伤的、不知所措的倾听。

我在匆忙中写下的这篇短文,可能远没有抵达太平的诗学本质,没有深深触及太平诗歌中的灵魂,我愿意今后找个机会,来弥补这种遗憾。而现在,我只能用太平的一首充满坚定幻想的诗篇来佐证我的论断,代替我的期待:

          当暮霭深重,风叫起来
          原野上遍布了被吹散的事物
          如果有火,抱紧的是木头
          那些被刀砍过的木头
          火抱着它沉睡一晚

                      ——《木头》


          2001.3.15—3.16于攀枝花

本文为游太平2001年出版诗集《内心的戏剧》之序言

发表于 2025-3-5 09:42:55 | 显示全部楼层
游太平是个红人
发表于 2025-3-5 10:46:38 | 显示全部楼层
游太平《内心的戏剧》这个本诗集不错。他好像就出过一本集子。
 楼主| 发表于 2025-3-5 11:31:21 | 显示全部楼层
在水一方 发表于 2025-3-5 10:46
游太平《内心的戏剧》这个本诗集不错。他好像就出过一本集子。

豆是
 楼主| 发表于 2025-3-5 12:41:56 来自手机 | 显示全部楼层
蓝色恋歌 发表于 2025-3-5 09:42
游太平是个红人

他眼睛很红,红眼晴
发表于 2025-3-6 11:17:30 | 显示全部楼层
曾蒙 发表于 2025-3-5 12:41
他眼睛很红,红眼晴

哈哈,红眼的人
发表于 2025-3-14 15:32:42 | 显示全部楼层
         后来我匆匆离开洲河的渡口,
         我仍然听见那轻盈的、
         忧伤的倾诉,却无法说出
         一个少年醒来的梦幻。
         我已无法停止——
         血管里不断长出新的茅草。
         键盘也无法敲出暮年的叹息。
         在一个尴尬的平台上,我选择承认
         生活在这里的速度。同时,
         既不承认,也不拒绝
         我从未经历的真相。

                       ——《真相》


 楼主| 发表于 2025-3-16 09:21:20 来自手机 | 显示全部楼层
小你 发表于 2025-3-14 15:32

好诗
发表于 2025-3-19 09:02:41 | 显示全部楼层
发表于 2025-3-24 17:35:35 | 显示全部楼层
游老师是有点红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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