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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自然中构建超自然的诗美——凸凹《临邛八记》、《中原八记》文本浅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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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1-9 11:14:17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           在自然中构建超自然的诗美<BR>          ——凸凹《临邛八记》、《中原八记》文本浅析</P>
<>  被海德阁尔重评的荷尔德林的抒情诗《回忆》的著名结句:“而诗人,创建那永存的”无不时时象钟蹄一样敲打着我们每个诗人的心鼓,这里的“创建”有以下几个含义:在传统艺术上创建新艺术;在生活现实中创建新现实;在诗性自然上创建新自然;在文化精神上创建新精神。创建必须先得有个能提供创建的平台。诗人的创建平台是现象世界,手法是诗歌技艺。对一个诗人来说,艺术技艺只是目标达成的手段,重要的对现象世界的观察和领悟,这是提升艺术人生的关键。荷尔德林是个一生都处在流浪中的异乡人,他时常称自己是失去了故乡又时时处在故乡中的人,海德阁尔在《荷尔德林的新神话》文论中说:“美是存在(Seyns)的在场。存在是存在者(Seienden)之真……远行人须让大地的美呈现出来,只要作为诗人,他们就必须说出真实……诗人的天职是在对美的筹划中让美的东西显现出来。”在现象世界中发现和提炼美是诗人的天职,这是任何时代先圣大哲们对艺术家的惯常要求。中国古人诗话中云“意”、“品”、“格”等均是要求在咏事咏物中出美,白居易在《诗有三体》中说:“有窍、有骨、有髓,以声律为窍,以物象为骨,以意格为髓”;王国维《人间词话》中有“词以境界为最上。有境界,则自成高格,自有名句”之名论,大意高格,乃美之极致也。<BR>  任何朝代任何国家艺术的延续总是与其传统本源无法分开的。中国新诗从白话诗派 (1917年,胡适、陈独秀、钱玄同、刘半农等)、浪漫主义诗派(1921年,郭沫若、田汉、成仿吾、郑伯奇、王独清、穆木天等)、“为人生”诗派(192年,朱自清、叶绍钧、刘延陵、俞平伯等)、“湖畔”诗派(1922年,冯雪峰、应修人、潘漠华、汪静之等)、新格律诗派(192年,胡适、徐志摩、闻一多、梁实秋、陈源等)以及七月诗派、九叶诗派、新月派等,哪怕就是起源19世纪80年代法国的象征派、现代诗派李金发、戴望舒、卞之琳等,在这些诗歌流派所有人的诗中,无不浸透着中国诗歌传统所倡导的“意”、“品”、“格”之美的遗韵,传统诗歌的母性之血滋养着一代代中国诗人。上世纪70年代末自80年代初期,中国在诗歌艺术上出现了前所未有的“造血运动”——"朦胧诗"派的诞生,其诗人如蚁、作品如尘几乎在一夜之间席卷了整个中国大陆,这些朦胧诗人在西方现代诗潮的蛊惑下,以“叛逆性、先锋性、非非性”的创作潮流来表达自由思想,在诗中使用极具个性张扬的语言,技法上主要采用总体象征、不确定的表意等而被时评家称为"朦胧诗"。如北岛、舒婷、顾城、欧阳江河、杨炼等。在这些诗歌派别中,最具影响的要数由周伦佑创导并发起“非非主义”诗派,他们以“反传统、反文化、反价值”为其口号,提倡“非非写作”,但是,随着喧嚣的80年代中后期至今,很多自出新裁、剑走偏锋的诗人们又突然在一夜之间消失了,而且消失的那么迅速、那么干净,把那些存活下来的作品翻开一研究,仍然是那些具有民族历史记忆、具有民族文化内核、具有高格大美的诗人的作品象金子一样在熠熠闪光。请看:“鸟是一种比喻,大鸟是大的比喻/飞与不飞都同样占据着天空……//大鸟硕大,如同海天之间包孕的珍珠/我们包含其中/成为光明的核心部分/跃动之心先于肉体鼓动起来……//只要我们偶尔想到它/便有某种感觉使我们广大无边”。(周伦佑《想象大鸟》,西藏人民出版社2006年8月:《刀锋上站立的鸟群》)几乎完全沿袭于传统的叙述,只是那扑面而来的高妙的意境和广大无边的价值感令我们在阅读的同时屏息,进而心跳加速,随鸟而神飞魄荡……在成都的琴台路喝茶时,周伦佑对我说过:所谓的“反传统、反文化、反价值”,其实就是在传统的基础上建立新美、新文化和新价值。诚然,没有传统的精髓做动力,任何诗人都是短命的,所以才有那么多曾经非常有才华的诗人突然之间蜕变成了唯口语派、下半身的人妖。<BR>  在简单地对中国传统诗歌和现代诗歌之大意高格这一血统做了概略梳理后,就六十年代初出生的诗人凸凹的近期记游诗我才有可能做一个粗疏的解剖。摆在我电脑的文件夹里有凸凹的两组重要作品:《中原八记》和《临邛八记》,《中原八记》是2006年9月,凸凹参加由河南南阳市西峡县委、县政府主办的在河南西峡县隆重召开的第五届西峡诗会期间所写的;《临邛八记》是参加2006年12月的平乐古镇诗会时写下的。在去邛来之前,陶春约我先去成都龙泉驿,在龙泉郭沫若艺术院的茶房里,凸凹对我谈起过他新写的《中原八记》,他只简略地说这组作品是他近期最满意的,一是觉得写得出新,二是在形式上有一些探索,待我细问时,他摆起关子:“我发你邮箱,你看了就知道。”未看作品,先给我打了个问号(?),然后他就给了我一堆他出版的诗书集。晚上酒高之后翻阅他2004年由南海出版公司出版的诗集《桃花的隐约部分》书后的“记忆.编年史”,不免大吃一惊,原来他的写作经历竟然与我意外地相同:1986年首次在官方报刊发表作品,创立“潜泳”诗社;1988年诗作《在春天的菜花地里遇见屈原》编发西岸编《青年诗人诗历》,创办中国火鸟诗社,编《名城文学》诗报、《诗研究》、《地铁》等民间诗歌报刊;1989年《真实的生活》获《诗刊》珍酒杯优秀奖,参加《诗刊》社组织的鼓浪屿诗会;1995年组诗选入培贵编《中国.四川新时期诗选》(重庆出版社);1999年9月组诗入选《建国五十年四川文学作品选》(四川文艺出版社)……时间、书名、事件都是如此惊人地相同,使我在读他的诗歌作品时多了一份独特的心境。邛崃诗会结束后,他很快写出了《临邛八记》,读罢这组作品,更坚定了我为凸凹写点评论文字的信心。为了能够更准确、更精细和更节约的方式对凸凹的这两组重要作品进行解剖,我以《临邛八记》为主线从以下三个部分着手:</P>
<>一、 自然景观题材诗意的建构或主次取舍</P>
<>  凸凹的《临邛八记》和《中原八记》都是常规意义上的记游诗,也许,很多诗人不屑于把这类记游诗纳入自己的写作目标规划之中,甚至认为所谓的记游诗都是浮在面上的浅层次的东西,不能表达生命之纵向和精神之内核。这是很多诗人对世界、自然触及不深、对生命存在之本体体验不够之故。从广义美学上来说,世界本一自然之世界,生命本自然所产之生命,世上万物均是一自然、是自然之一分子,离开自然谈何世界,离开自然谈何生命。自然乃是万有之母本。我们打一出生,就开始了在世俗中一点点失落我们的母体的诗意,人的生存的目的,就是用一生的时间、精力、智慧和心血去找回原本就和我们与生俱来的失落的诗意,要在自然中建立我们内心痴望的“诗意的栖居”,把这种诗意以艺术的方式建立在世界上,让后来的一代代人用更少的时间,花费更少的精力去完善和提升它。人类就如此进入自身的寻找-建立-完善-提升诗意-再寻找-再建立—再完善-再提升的永恒循环。反过来说,自然也是一大生命,自然自身也在如此循环,只不过自然的循环要借用自然之物特别是人类这些载体。诗哲魂先生在《生态哲思之绿色哲学》中很精到地对人与自然的诗性关系作了这样的陈述:“作为诗化的自然在人们的想象中就是拟人化的,人们通过自身的力量和想象,去透视自然本身的神秘,殊不知,自然也借用人的智慧和情感——表达自然的智慧和情感。在诗意的存在中,人与自然是共同的,诗意就是想象和神秘情感自身显现自身的方式……自然创生的人类生命意志就创造了自然诗性中最伟大的史诗,人类社会从自然相对独立的过程中——以一首抒情诗歌的方式,栖居在地球上,歌唱着自然的生命……人类精神文化创造是自然诗性的最完美的体现,而人类的文学艺术和人文情怀又是自然诗性的最典型的直接表达……”(中国生态哲学网——诗哲魂《生态哲思之绿色哲学》)。其中出现在我们面前最大的障碍是作为一个诗人,如何在自然中发掘人与自然共同的诗性?如何在庞大、杂乱、悬奥的自然万象中去取舍最能直观、生动、精细而准确的使用我们表达诗意的材质?</P>
<>   令我失语的是,我趴在地上搂着的<BR>            居然是巨大的龙身!我是谁?十几年不摔一跤的<BR>            俗子,摔一跤,也摔于龙身——<BR>            用“下”的方式完成了“上”!<BR>         ——《临邛八记》之《谒茶,或骑龙记》</P>
<>这是凸凹在邛崃平乐诗会期间爬“天下第一圃”骑龙山摔一跤后摔出来的句子,由于这一摔正好摔在山脚处朝下的龙头上,诗人冲口而出“十几年不摔一跤的/俗子,摔一跤,也摔于龙身——/用‘下’的方式完成了‘上’!”诗意在一摔中出现了,这么多年的形而下的劳作,终于在一刹那完成了对形而上的领悟,这是诗人心之一摔,这一跤人与自然的结合,把生命的价值和美摔出现了。再看看这一段:“小溪像一根大竹平摊开从身边流过——那是/从造纸作坊流下来的墨香和书写/是哦,汉字与竹纸在宋代结合就像/我与芦沟在今天相遇。有多少/竹子倒下去,就有多少汉字爬上来”(《临邛八记》之《芦沟,或竹尖上的平乐》)<BR>平乐的芦沟竹海就这样被凸凹惟妙惟肖地刻画了出来,其中所用的技艺就是再也普通不过的想象和联想:“小溪像一根大竹平摊从身边流过——”想象性比喻;“——那是/从造纸作坊流下来的墨香和书写”,直接性联想;“有多少/竹子倒下去,就有多少汉字爬上来”,竹子造纸,纸书汉字,简单的联想。凸凹所用没有任何复杂的写作技巧,很自然的叙述,奇妙的诗意就滔滔而来。像这类的句子在凸凹的这两组作品中比比皆是:“在邛崃,五代十国的记忆/只能是一个村庄的记忆:是火井镇银台村/一截唐碑,一棵井壁草的记忆。村姑黄崇嘏/更适合把蜀国相府当村庄,更适合让/牧羊的声音,把草坡变为宣纸,把/《全唐诗》变为牧场。” (《临邛八记》之《灯下读史,或遥想崇嘏山一位女诗人》;一口井,一截碑,一棵草,无不被融身其境的诗人拿来进行诗性化的描述,而这种描述,在简单地类比中(把“相府”类比“村庄”,把“草坡”类比“宣纸”)又凸显出令人吃惊无比的诗意。“被平乐古镇二十三日夜晚的柳叶覆盖/没人看出我,有多么激动!即使半夜三更/我还沿着白沫江,像一丝鬼魅,去/偷偷看望她们。然后,含着一枚柳叶回到/大榕树旁的古街客栈。这就是/我要向室友解释的,为什么后半宿的梦/飘着柳丫头的香。” (《临邛八记》之《车出平乐,或车顶上的柳叶》)平常味同嚼蜡的词语,一经简单的比喻(像一丝鬼魅)和想象(柳丫头的香)组合,竟然变得这么充满诗性、充满魅力。<BR>  南宋张戒在《岁寒堂诗话》中云:“王介甫只知巧语之为诗,而不知拙语亦诗也;山谷只知奇语之为诗,而不知常语亦诗也……惟杜子美则不然,在山林则山林,在廊庙则廊庙;遇巧则巧,遇拙则拙,遇奇则奇,遇俗则俗;或放或收,或新或旧;一切物,一切事,一切意,无非诗者。”凸凹在他的记游诗里,正是遇沟则沟,遇山则山,摔跤出诗,夜梦出诗,没有巧词丽句反而巧丽生辉。诗人能如此娴熟、老练地织记游如诗,靠的是什么?靠的就是与生俱来的对美的领悟,靠的是平时的文化积累,靠的是敏感而博大的包含万象的心灵。正如王昌龄在《诗有三境》中说言:“搜求于象,心入于境,神会于物,因心而得”。在诗人的一颗诗心面前,自然的处处存在均充满诗意,只要诗人善于“心入于境”,心境交融,达到禅宗所谓的“境由心生”,自然就会“神会于物,因心而得”。没有这颗诗心,拙就成了真拙甚至恶拙,巧也成了劣巧甚至恶巧。自然处处皆诗,就看我们心的斤两有多重。从这种意义上来说,真正进入心境的诗人,在自然的本象面前,俯仰之间,无论万事万象,也不存在谁主谁次,均乃诗也。</P>
<>二、自然景观的潜藏诗格对诗人大生命的瞬间引爆</P>
<>  人类情感和诗歌智慧本源于自然,但作为一个诗人或者艺术家,不在自然中去和自然两两接触并发生碰撞,他灵感的火花就不会在瞬间被激发,即或你作为一个自然人去和诗性的自然接触了、碰撞了,如果你没有民族文化的集体无意识的底蕴,没有独特的慧眼,在和自然的碰撞中,照样无动于衷。在自然中,潜藏着属于人类的最高诗格。自然的诗性永远在那里等待着我们去发现、去挖掘,自然就是一座诗性的金矿,永远等待着我们去开采。人类对精神文化的创造,自然总是默默地在那里回应。诗歌来源于自然对诗人的启示。诗人的创造力来源于自然本身的创造力。诗人的文化创造生命力也来源自然本身的活力。请看:“?这头牛不大,不哞,不走/:十万把犁铧跟着它,十万块耕田/跟着它;三条河流来谒拜,每一滴水/都如我一样洁净、驯服和虔诚/。长江、黄河和淮河/是那三条河流的名字”(《中原八记》之《中原.或一头牛》)是凸凹对中原伏牛山的描写。在这短短的几句中,潜藏着一股自然的大能。这是属于只有诗歌才有的大能。从地理位置上来看,伏牛山下,有三条河在盘旋,这三条河就是:长江、黄河和淮河。这三条河从伏牛山下经过,总有它的道理。伏牛山在诗人的眼睛里,已经诗化,三条河的能量在伏牛山交汇,完成了自然生命能量的补给并转换。而作为诗人的凸凹,在这种能量的补给中也得到了生命的充实,或者说得到了诗歌的充实。诗人的一生就是不断地给自己补充能量,有了能量才能前进。生命才能得到延续。艺术或诗歌才能最终完成。伏牛山给了诗人诗歌作品能量的一个坚实的支点。“夜晚,平乐河边,河灯与孔明灯竞相/开放。一些平行:那些更多的、更小的/一些垂直:那些更少的、更大的/而我们在交点处——灯下的灯下,成为/黑暗的黑暗;成为让远方更加亮堂的/那个秘密的灯核,吹拂者,和自焚人。成为/平安夜上游——哦那平安与欢乐的/所在,一次对祝福的最彻底的祝福”(《临邛八记》之《平安夜上游,或放灯书》)灯核,即为燃烧之源、能量的中心, 要想拥有新世界,必须要创造,创造必须要有其推动力的能量,凸凹从平乐的一盏孔明灯里,居然找到了诗性创作的能源,没有平时诗性能量的聚合,诗人的能量也不可能在这一瞬间爆发。由此看来,自然是诗人创作的能源爆发源。自然与诗人同一,在这里得到很完美的证明。<BR>  文化诗学和生态诗学都是来自大地的母育。诗人是人类普通的一员,只是诗人的大脑中插有一根对大地潜藏的诗性极为敏感的接收线。现代的科技文明在很大程度上都是为了征服自然财富,自然不得不把原有的诗性埋藏得更深,从这种意义上来说,人类文明越发达,越背离了诗意的栖居。当然,作为一名诗人,他无力改变这种悲凉的结局,他能做的就是到自然中(大地的深处)去聆听那隐秘的天籁,去发现那潜藏的诗意。让现代文明在诗人的咏唱中得到应该得到的启示:</P>
<>   我甚至<BR>            还回到了先祖的时代<BR>            在刀耕火种的树阴下,露出动物的<BR>            脸、月光和善。那一夜都<BR>            过去六七年啦,但那一夜的梦<BR>            总是在大多数的模糊状态里呈现陡然的清晰<BR>            灵验和汹涌。说:我上过天<BR>            说:又回来啦,又回来啦</P>
<>      ——(《临邛八记》之《无题,或夜宿天台山》)</P>
<P>对本真自然的记忆和梦,时时拍打着诗人的心灵。诗意是大地自身的一种循环,无论你走得多远,飞得多高,你最终总要回来,回到自然的怀抱大地的深处。“。这之前,沟谷中间,一男一女,两个/信佛的同伴,从一个猎人手中买下一只獾子/,又把獾子放归山中。我看见獾子/倏忽不在,双龙潭/,是它两眼放光、飞纵的方向”(《中原八记》之《进退维谷,或一个上午的平衡》),在这里,诗人能做的就是把那只獾子送回自然,回到自然的獾子,两眼放光,朝母性之潭飞纵而去。诗人做了该做的,獾子回到其该回处。人与自然的和谐共生孕育了诗歌的诞生。“——没有谁/能赛过石头的奔跑、歌声和绵绵的穿透/没有!这儿是冬至吧,你看那些古道上的胡夷/一下子全无:他们正在石头内心——那辽阔的草场/            架火、啃羊、拚酒,把冬天吼开”(《临邛八记》之《临邛怀古,或南方丝绸之路咏》)从平乐茶马古道感受消失的胡夷,从灰壳剥落的古卵石展现辽阔的草场,从啃羊拼酒中把冬天吼开,凸凹从临邛这小小的秦汉古道,竟然给我们展示出了遥远、博大和壮观的超时空画卷,我们不得不感叹于诗人惊人的联想力和绝美的诗化表达,正如钟嵘在《诗品》中说:“言在耳目之内,情寄八荒之表”。<BR>  王国维在《人间词话》中有“诗人对宇宙人生,须入乎其内,又须出乎其外。入乎其内,故能写之;出乎其外,故能观之。入乎其内,故有生气;出乎其外,故有高致。”凸凹就是这样一位既能“入乎其内”又善“出乎其外”的高手,在常人不屑(其实是不敢)涉及的记游题材里,找到了自然诗性写作(或称生态诗性写作)的突破口。从凸凹目前的创作态势来看,在这么多年的历练、探索之后,有可能在某次普通的游历中(或者一跤之摔),突然慧眼大开、心窍洞敞,忽然找到几十年一直在苦苦寻找的诗性感觉和灵光。</P>
<P>三、 在自然中构建超自然的永恒诗美</P>
<P>  《逝水华年》第十三卷里普鲁斯特最后一次回到孔布雷时发现斯旺家的路和盖尔芒特家的路交织在一起,就象两个世界融为一体。他诗性的联想又突生灵感:忽然间,四周的景物像孩子似地蹦了起来。于是普鲁斯特喊出“噢,世界在灯光里是多大呀,而在回忆的眼中,它却是这么微小”,这回忆的眼中的微小的世界,就是自然赋予诗人的诗核。自然精神就是诗歌精神的象征,诗歌的能量就是诗人从自然摄取到的能量。自然文化生态在诗人那里,无论它有多广、多大、多神奥,都只能被诗人轻轻地装进他的诗心而成为一颗幼小的飞翔的琥珀。</P>
<P>我以一棵桫椤的眼睛<BR>看见最远最远的西峡<BR>,恐龙走在大海上,飞在<BR>天空中,就像一个一个的蛋<BR>在大海中飞翔,在天空上滚动<BR>,发出人类另外的叫声<BR>。而我们的诗歌从岩石骨头中抠出的<BR>椭圆之物,正是恐龙在大限来临时<BR>,为坚硬的家园打下的沉甸甸的伏笔<BR>                         ——(《中原八记》之《呓念,或恐龙蛋的抒情》)</P>
<P>  在这里,诗人以自然存在进入幻魅中的自然,以一棵自然植物(桫椤)的眼睛,看见一个一个恐龙在大海中飞翔,在天空上滚动这一恢弘而壮观的一幕时,没有忘记从古老的斑驳陆离的岩石里抠出椭圆形的诗歌。这里,诗人的视野看得无比深远,诗中出现的恐龙蛋和“诗歌从岩石骨头中扣出的/椭圆之物,正是恐龙在大限来临时/,为坚硬的家园打下的沉甸甸的伏笔”象征了自然生命(恐龙)和文化生命(诗歌)从蛋和岩石里的双重延续,最起码,隐匿了的自然生命(恐龙)已经在他的诗歌里得到苏醒。“我在老界岭迎宾馆B10—5房间/独自倾听群峰用岩石漱口的声音/。我看见伏牛山,那头把腿脚插进大地的牛/,正用一根背脊竖骨的回忆,找到它/奔跑的高度,奔跑的旗尖”(《中原八记》之《另界,或房中的成行》)在凸凹这里,自然纯是一诗性自然,是鲜活而灵动的自然,在平静的叙述中时时穿插进凸凹的短词,让自然与诗歌的双重诗意在凸挺和凹落的同时把人心撩拨得不能自主,你必须与他的诗句一起动荡、起落和飞翔。“,双龙潭的龙,像两条垂落白云的/美腿瀑布。不把龙潭沟走通畅,不骑在龙的/七寸处,见不到这处仙境。那儿/泉水充盈,水草缱绻,很适宜/跑马,唱歌,生儿育女”(《中原八记》之《进退维谷,或一个上午的平衡》)据说,“双龙潭”酷似女性的阴户,凸凹对双龙潭的描写更是充满诗性的生命情怀,溶进了诗人隐秘的爱恋,这是对自然恒久生命的至高赞美。总之,凸凹以他充满自然诗性精神的心灵,在《临邛八记》和《中原八记》中,为我们展示出了一幅幅旷古达今的诗画之美。<BR>  在本文的开篇,我只所以借用古人的“意”、“品”、“格”来兴起对凸凹记游诗的评析,主要原因就在于我读他的诗后产生的无限诗美,这种美不是空穴来风,这种美恰恰是诗人从自然的石块、泥土、草木、洞穴里发现出来的,而且,一经诗人的诗性发掘,这种美就保有了双重恒久性:一是在自然母体中本来的恒在;一是进入诗歌文本滋长成了艺术的恒在。凸凹自己有这样的诗观:“一首诗中必须要有诗,要有若干‘诗点’,这似乎是句废话,但事实是,当今好些人写的好些诗,里面确实无诗了。技艺是指个人化的诗写技能艺术,包括结构设计、词选、做句、张力、影射、陌生化处理、活力冲击等,它是一个诗人学养、悟性的综合使用,是搁置美和难度的展台。历验指的是诗人自己的亲历和经验,包括在场、情节、细节的精到叙述……”凸凹特别强调“诗点、技艺和历验三维一体”的结合,综观凸凹的这两组诗,看似不费吹灰之力的自然得来,其实,每一首都包含有他所说的“结构设计、词选、做句、张力、影射、陌生化处理、活力冲击等”,比如上面《中原八记》之《另界,或房中的成行》一首所写“独自倾听群峰用岩石漱口的声音”的“群峰用岩石漱口”,就采用了陌生化处理的方式,其实,这种写法并非诗人自造,在古人的诗词里这种处理并不鲜见,从句法上也就是拟人、类比诸法。但因为有嚯然大气,其势自然非凡。凸凹在《中原八记》中,还在形式上做了一些尝试,如统一句式的标题,暗示自然诗性的无限延续;还有典型的句前标点。前面我问及他的诗时,凸凹给我摆关子,“未看作品,先给我打了个问号(?)”就是句前标点的手法。形式的尝新自然有其惹眼的效果,在我看来,最完美的形式其实就是内容的一部分,为形式而形式起码是一个诗人自己示弱的表示。我相信凸凹在今后的写作中,特别是记游诗歌、生态诗性写作上会做得更好、会走得更远。</P>
<P>                                                    2007/1/8于古城阆中</P>
<P><BR>         《临邛八记》<BR>                                    凸凹/诗<BR>             <BR>             <BR>            《芦沟,或竹尖上的平乐》<BR>             <BR>            从白沫江抬起头来,我看见<BR>            平乐在竹尖上摇晃,就像在水的倒影里<BR>            与蓝天白云,玩藏猫游戏<BR>            它是被一节苦竹,一节慈竹,一节紫竹<BR>            一节一节送上去的。在芦沟<BR>            我们必须把崖谷看完,把眼光看得<BR>            比翠鸟的翅膀更高,才能看见<BR>            平乐转身:竹曳,水白<BR>            露出一张跟我情人略约相当的脸<BR>            看见平乐的青幽、柔情和虚怀若谷的<BR>            心胸,看见辽阔,以及深不露底的隐讳<BR>            小溪像一根大竹平摊开从身边流过——那是<BR>            从造纸作坊流下来的墨香和书写<BR>            是哦,汉字与竹纸在宋代结合就像<BR>            我与芦沟在今天相遇。有多少<BR>            竹子倒下去,就有多少汉字爬上来<BR>            但跟平乐一样,跟我一样<BR>            没有谁可以超过竹尖的高度<BR>            包括风、包括鸟,它们总在竹尖的<BR>            更高处:失节,灭掉啸声,掉下来<BR>            竹啊在远方,有人为你掏出一张又一张<BR>            竹子,不停地擦着冬日里滚涌的热泪<BR>            然后折叠起这莫名的惊疑和盐<BR>             <BR>            2007.1.4<BR>             <BR>              <BR>            《无题,或夜宿天台山》<BR>             <BR>            一声五层楼下的咳嗽敲打窗玻<BR>            都会惊醒的我,那一夜,该怎样<BR>            面对咆哮的夏天<BR>            咆哮的天台山!篝火、烤羊和诗歌<BR>            把一天的激情尽数收走,把<BR>            从锦城带进大山的睡眠,留给溪边<BR>            的木屋。但溪水是如此的陡峭:<BR>            山洪拍岸击石的声音,让小屋的门<BR>            和四壁形同虚设。我甚至听见<BR>            老虎和山豹围屋游走,满身尖锐的语汇<BR>            形成交锋,互不相让——<BR>            它们目光炯炯,把小屋照得透亮<BR>            这个夜晚,夏天都下山去啦<BR>            我蜷缩在微潮的被子里,感知涛声摇动<BR>            木屋的根,摇动床的魂。柔软如<BR>            钢杵的手多么干燥、沉稳<BR>            有力啊,竟像我从未体验过的外婆的手<BR>            ——外婆从内江坟中伸出的手<BR>            把我送回童年的摇篮,送回她女儿的<BR>            胎中:那汹涌的羊水!我甚至<BR>            还回到了先祖的时代<BR>            在刀耕火种的树阴下,露出动物的<BR>            脸、月光和善。那一夜都<BR>            过去六七年啦,但那一夜的梦<BR>            总是在大多数的模糊状态里呈现陡然的清晰<BR>            灵验和汹涌。说:我上过天<BR>            说:又回来啦,又回来啦<BR>             <BR>            2007.1.4<BR>             <BR>             <BR>            《灯下读史,或遥想崇嘏山一位女诗人》<BR>             <BR>            别,别让一个时代阳萎,别让一国男子<BR>            抬头只有一个女子的清容,低头皆是含香的字屑<BR>            女扮男装的春桃,舞台上的《女状元》<BR>            她的讯息来自地下,又来自天上——<BR>            插入云间的崇嘏山,把一个女诗人的千年存在<BR>            以惯常的墓冢方式,书写<BR>            并丽质下来。在邛崃,五代十国的记忆<BR>            只能是一个村庄的记忆:是火井镇银台村<BR>            一截唐碑,一棵井壁草的记忆。村姑黄崇嘏<BR>            更适合把蜀国相府当村庄,更适合让<BR>            牧羊的声音,把草坡变为宣纸,把<BR>            《全唐诗》变为牧场。但她是保守的:<BR>            不像文君姑娘,只为一个人,就做出了<BR>            令天下名士欢呼的举动;只为一个人,就把<BR>            邛崃变为一座空城——留给她的<BR>            惟有贞节这份遗产。但是<BR>            这只是一个谜。或许,她的八斗,她的五车<BR>            让她一直在等待:等待她的司马相如<BR>            永远不在当朝出现。可她哪里知道<BR>            多少朝、多少代都过去了,她的纸枕上的相如呵<BR>            还总是在崇嘏的脚下打转,至今不敢上山<BR>             <BR>            2007.1.4<BR>             <BR>             <BR>             <BR>            《谒茶,或骑龙记》<BR>             <BR>            千年贡茶,锁在花楸山的圃中;而<BR>            圃,在接近山顶的地方,被云雾这个山大王<BR>            摁下了皇宫的锁环。从汽车左侧<BR>            向天空走去的途中,酥软的幸福:<BR>            生命、自然、甚或一宗野合的模糊回忆<BR>            自脚尖袅袅升起。但我绝没想到,即使<BR>            即使这一小块青苔的微词<BR>            也会在纹丝不动的午眠中,瞅准践踏者的重心<BR>            完成有力的一击!十几年的平步青云<BR>            被这个沉重的跌倒,摔出了一个漂亮但<BR>            呈疼痛的逗号。再一次<BR>            令我失语的是,我趴在地上搂着的<BR>            居然是巨大的龙身!我是谁?十几年不摔一跤的<BR>            俗子,摔一跤,也摔于龙身——<BR>            用“下”的方式完成了“上”!这会儿<BR>            对着一幅照片,我决定这样描述:<BR>            一行20余人,从这条花楸龙身上走下<BR>            莫非是那位皇墙根下来的诗人兼摄影家<BR>            他把皇帝的印章戳在面前,让<BR>            大伙儿突然止步,就那么站着,卡在<BR>            龙鳞、茶芽、小安,或另一个不知的副词中?<BR>            ——照片下沿线:平安夜正唱着《圣经》的祝辞<BR>             <BR>            2006.12.24临邛平乐记事<BR>             <BR>             <BR>             <BR>            《车出平乐,或车顶上的柳叶》<BR>             <BR>            一车顶柳叶,在成温邛高速公路上<BR>            柳眉倒竖,纷纷向平乐方向逃逸。这是我<BR>            万万没有想到的——我说的是她们的绝决、彻底<BR>            和速度!把这群柳腰摇曳的村姑<BR>            带回我锦城东的家中,是我冬日里的春天秘密<BR>            ——肯定不是妄幻者的意淫。当我的颐达车<BR>            被平乐古镇二十三日夜晚的柳叶覆盖<BR>            没人看出我,有多么激动!即使半夜三更<BR>            我还沿着白沫江,像一丝鬼魅,去<BR>            偷偷看望她们。然后,含着一枚柳叶回到<BR>            大榕树旁的古街客栈。这就是<BR>            我要向室友解释的,为什么后半宿的梦<BR>            飘着柳丫头的香。但高速公路上疾驰的汽车<BR>            被风——那些平乐伸出的手,被另一些<BR>            交错疾驰的汽车,牵走了最后一叶<BR>            卡在雨刮器上的柳。这二○○六的年关啊<BR>            北京。成都。东莞。所有的<BR>            物事、人,都匆匆赶回自己的果巢和内心<BR>             <BR>            2006.12.29<BR>             <BR>             <BR>            《从私奔到诗奔,或第三条道路纪事》<BR>             <BR>            从飞机场到邛崃古城。席永君半道上车<BR>            他要带我们去私奔文化的源头。而<BR>            在文君饭庄接应我们的,却只是<BR>            一副司马相如才貌的陈瑞生——仅他<BR>            一人而已!几壶当垆买来的文君酒<BR>            让我们从西汉的私奔时代,喝到了<BR>            一九九九年的那个诗奔时期——坐在我<BR>            右侧的莫非、树才,还有远方的老车,当初的<BR>            京城三光头,正是他们,从<BR>            知识和民间卖笑的夹缝高潮中<BR>            毅然抽身,出来,诗奔到第三条道路<BR>            我们说:诗是私的,诗是奔的;诗奔是诗歌的<BR>            突然暴动,相当于卓家千金向往爱情的<BR>            突然造反。我们就是我们,一个又一个的<BR>            弄琴人。庞清明就是<BR>            庞清明——《新上林赋》的创造者<BR>            这个夜晚,我们还把第三条道路,伸到<BR>            平乐,文君姑娘私奔上船的那个八角街码头<BR>            但沿着这条道路奔来的<BR>            却是胡亮和安遇,两个遂宁名士,两手空空<BR>            的无奈和呓语。这是二○○六,冬至之夜<BR>            春天正沿着我们的道路走来。那会儿<BR>            我们还想到了,在成都诗奔的杨然<BR>            北京私奔的老巢、林童。马莉。安琪……而<BR>            酒还在一杯一杯喝着——直到<BR>            第二天,诗奔平乐码头的途中<BR>            北京、成都、东莞,三座城市还荡着<BR>            醉意,只有,只有手机却一下子响起文君的声音<BR>             <BR>            2007.1.3<BR>             <BR>             <BR>            《平安夜上游,或放灯书》<BR>             <BR>            如果作为指引,一些灯立起来<BR>            向天空的陆地移动;一些灯躺下去,向<BR>            陆地的海洋奔走——我们该上窜下跳,两头<BR>            追逐,还是原地不动?如果<BR>            作为愿景,我们是祈祷高,还是<BR>            祈祷远,或者先高后远,或者先远后高<BR>            让一颗心,充满二灯的光芒?二十三日<BR>            夜晚,平乐河边,河灯与孔明灯竞相<BR>            开放。一些平行:那些更多的、更小的<BR>            一些垂直:那些更少的、更大的<BR>            而我们在交点处——灯下的灯下,成为<BR>            黑暗的黑暗;成为让远方更加亮堂的<BR>            那个秘密的灯核,吹拂者,和自焚人。成为<BR>            平安夜上游——哦那平安与欢乐的<BR>            所在,一次对祝福的最彻底的祝福<BR>            ——像不回头的红羊,像单程一生的梦<BR>             <BR>            2007.1.1<BR>             <BR>             <BR>            《临邛怀古,或南方丝绸之路咏》<BR>             <BR>            要着什么样的装,才能让异邦的浴女<BR>            齐齐回头:割一角本土的豹皮遮羞,扯一绫<BR>            中国的云霓加身?要着<BR>            什么样的道,才能让一行载人的马帮<BR>            骑上龙山——牦牛开道,马儿扬蹄<BR>            西出成都,歇脚临邛,南下雅安、大理<BR>            直到南夷,缅甸?——这是我夜宿文君客栈<BR>            的梦中之梦;是<BR>            行走平乐南山,四公里秦汉古道上的思古之书<BR>            踩着鹅卵石向山上走去,像白沫江<BR>            踩着河床,向大海奔去——鹅卵石<BR>            给予的:光泽、平坦、波涛<BR>            鹅卵石给予的:速度、爱情、坚贞<BR>            多么巨大!但踏破万里江山,踏破朝野皇宫<BR>            踏破又归来<BR>            仅有激情是不够的。南方、南方<BR>            南方在茶来马去中获得粮食、鸟语和丝绸<BR>            而站在路边的观音院,让喘息声<BR>            急遽跳动的梦,变得平顺、不远<BR>            和石头一样安宁——没有谁<BR>            能赛过石头的奔跑、歌声和绵绵的穿透<BR>            没有!这儿是冬至吧,你看那些古道上的胡夷<BR>            一下子全无:他们正在石头内心——那辽阔的草场<BR>            架火、啃羊、拚酒,把冬天吼开<BR>             <BR>            2006.12.22</P>
<P><BR> 中原八记<BR>诗/凸凹</P>
<P>1.中原,或一头牛</P>
<P>……火车呜呜,大巴呼呼。气喘吁吁的<BR>中原,我追赶着那头一动不动的牛<BR>。坚硬的铁壳盘旋于柔软的毛发<BR>——那些古树和大草,载着我<BR>爬上牛背粗陋的弧线<BR>。扯一把云霓。吹一坡竹哨。扬一轮<BR>响鞭。暮霭升起,没有谁回应谁的努力<BR>,伏牛山哪来牧童<BR>?这头牛不大,不哞,不走<BR>:十万把犁铧跟着它,十万块耕田<BR>跟着它;三条河流来谒拜,每一滴水<BR>都如我一样洁净、驯服和虔诚<BR>。长江、黄河和淮河<BR>是那三条河流的名字</P>
<P><BR>说明:从成都去河南的火车上,对伏牛山的诗写。伏牛山脚下流淌着长江、黄河和淮河“三河”。</P>
<P>2006.9.20</P>
<P>2.鸟,或黑色的河</P>
<P>;鹳在无限的天空飞翔,河在西峡<BR>描出它的轨迹;鹤在<BR>史书和梦中说话,河在斜晖中<BR>波出鸟的声名<BR>。鹳飞过,一袭贵族的灰麾投影河中<BR>:肉质、浓密、黑得发脏,又像<BR>汤汤铁水突然跳起。没有人敢<BR>以手试水。而河水<BR>一经掬合掌中,即刻透明至无,隐身消失<BR>,令明眼人致瞎,盲者睁眼<BR>。这个时候,鹳河上涨,进入<BR>逝者的肌体,达到生者的高度<BR>。每年的夏天,不知祭河的那个童子<BR>都来自河边的哪些村庄</P>
<P>2006.9.22</P>
<P>说明:流连河边,对流经南阳市西峡县城的“鹳河”的诗写。</P>
<P>3.另界,或房中的成行</P>
<P>。一次午间小盹,老界岭就把我抛在了它的<BR>脚下——那个刚好可以描述它的位置和界限<BR>。准时起床的同伴们进入莽莽群山:一万个<BR>自然和不自然,扑向并消融于<BR>一个稍大的自然。我在老界岭迎宾馆B10—5房间<BR>独自倾听群峰用岩石漱口的声音<BR>。我看见伏牛山,那头把腿脚插进大地的牛<BR>,正用一根背脊竖骨的回忆,找到它<BR>奔跑的高度,奔跑的旗尖<BR>。并用骨岭作界,为盲眼的大地发祥最古老的<BR>计量和刻度。这是不能进入<BR>灯下黑的阴谷,在房间想象,或在<BR>室外溪畔溜?,远远望去的快乐,另界的<BR>快乐。九月二十三日,整整一个下午<BR>,我在缅怀老界岭的智慧中退出地平线的梦芯</P>
<P>说明:老界岭是西峡县境内伏牛山脉中的一座高山。因午休错过上山时间,同伴走后,我在宾馆内独自眺望它,完成了对它的诗写。</P>
<P>4.进退维谷,或一个上午的平衡<BR> <BR>,双龙潭的龙,像两条垂落白云的<BR>美腿瀑布。不把龙潭沟走通畅,不骑在龙的<BR>七寸处,见不到这处仙境。那儿<BR>泉水充盈,水草缱绻,很适宜<BR>跑马,唱歌,生儿育女<BR>。下山,退出沟口的溪畔<BR>,我在一个瓜妇的摊上,买了一个<BR>长得像沟口的八月瓜:猩红,乖巧,张开<BR>。这之前,沟谷中间,一男一女,两个<BR>信佛的同伴,从一个猎人手中买下一只獾子<BR>,又把獾子放归山中。我看见獾子<BR>倏忽不在,双龙潭<BR>,是它两眼放光、飞纵的方向<BR>。我几乎可以判定这只獾子与我有同样的性能</P>
<P>2006.9.23老界岭迎宾馆B10—5房</P>
<P><BR>说明:对西峡县境内的龙潭沟的诗写。双龙潭是一个酷像阴道的景,八月瓜也像。途中,信佛的诗人男袁杰、女丁莉从猎人手中买下一个獾子,又放生了。阴阳、生态等,一切都是平衡的。</P>
<P>5.卧龙岗,或三顾一个典故</P>
<P>:少时的罗贯中的卧龙岗,一下子<BR>降至我左侧的一块大石上:三个字三分天下<BR>,满脸都是南阳的春光。农人的踏歌声中<BR>,我听到了汽车追着杀人的马达声<BR>。去、返程式中的茅庐,加上武侯祠最里边的<BR>那个茅庐蜡像,下午<BR>在湖北籍杨姓导游小姐陪同下<BR>,一个空庐被我迎面顾了三遍,回头望了<BR>三遍。右边的汉代科技馆,更右边的<BR>恐龙博物馆,更更右边的三个古代国家<BR>,对称着<BR>一介布衣的秋日午眠,一个青年的十年躬耕</P>
<P>2006.9.21河南南阳梅溪宾馆611房</P>
<P>说明:9月21日,游南阳市郊区“武侯祠博物馆”,此地是刘备三顾茅庐之地。</P>
<P>6.呓念,或恐龙蛋的抒情</P>
<P>!那么多恐龙在这里下蛋,那么多蛋<BR>在这里变成恐龙<BR>!它们迈着堆满山腱子的脚<BR>穿云海,跨大河,从地球每一片森林<BR>走到这里,又从这里<BR>走向地球每一片森林<BR>。站在今天,我以一棵桫椤的眼睛<BR>看见最远最远的西峡<BR>,恐龙走在大海上,飞在<BR>天空中,就像一个一个的蛋<BR>在大海中飞翔,在天空上滚动<BR>,发出人类另外的叫声<BR>。而我们的诗歌从岩石骨头中抠出的<BR>楕圆之物,正是恐龙在大限来临时<BR>,为坚硬的家园打下的沉甸甸的伏笔</P>
<P>2006.9.24于中国西峡·第五届伏牛山金秋诗会</P>
<P>说明:西峡县是全球发现恐龙蛋最多的地方,有“恐龙蛋博物馆”,称“恐龙蛋之乡”。</P>
<P>7.穿皇袍的河,或车过黄河</P>
<P>;而黄河两岸的人,更习惯驾车、骑车、摆渡<BR>、步行过河。我是一个距黄河很远的人<BR>,飞机或火车给我的坐卧快捷,远远大于黄河<BR>在皇袍中裸奔的速度。一纵而过的宽阔<BR>,药尿一样的黄,锁住了五千年的<BR>渊薮。黄河让熟悉的<BR>更熟悉,陌生的更陌生。来得快的面影<BR>,去得更快的背影!亲人,在母亲悠慢的沙指中<BR>得以掩埋。而飞机上那页渭南的黄河<BR>,火车上那节洛阳的黄河,直到<BR>八千里路云和月几升几落也没读完——刨不开的<BR>老巢和竹简文字,与黄河等深<BR>?甚至在离黄河遥而又遥的高原<BR>,在没有黄和河的异邦,我们也能于黄肤色下边<BR>摸到一条古老而浓稠的河在身体内循环不已<BR>,闪着太阳的光</P>
<P>2006.9.30成都</P>
<P><BR>说明:十几二十年来,多次坐飞机、火车过黄河的记忆感觉。与伊沙《车过黄河》不同的解构。回成都后写。</P>
<P>8.南阳扒着晚饭时,或暮色中的白河</P>
<P>以白文公姓氏命名一条河,以<BR>“南阳堂号”作为白裔祖祠<BR>——我这样理解白河与诗人白居易的缘结<BR>。九月二十一日,南阳扒着晚饭的<BR>时候,我从梅溪宾馆611房走出<BR>去寻一条河,并从河中取得我的晚餐和粮食<BR>。出门右拐,右拐,左拐。二十来分钟的步行<BR>,穿过斑马线,就到了白河的面前<BR>。我不该吃惊的:它<BR>有着诗歌的干净、宽阔和朦胧<BR>;而从桥栏看去,它表面的平静,也如<BR>古代诗人的朝廷官阶——那诗人外的另一个<BR>身份:波澜中的平静,谪途中的<BR>一次又一次回朝。就像河<BR>满脸皱纹的平静中,悬着突临的风雨和<BR>悄悄摸上床来的暗礁<BR>。白河流动,追击,它把大海挡在外边<BR>——不因固守成为死水,让大海<BR>回到大海——以免远古的汪洋<BR>顺着河床,卷土中原,大海爬上伏牛山巅</P>
<P>2006.10.1</P>
<P><BR>说明:9月21日,去南阳下火车后,住宾馆,看武侯祠,然后去看了流经南阳市的一条大河:白河。<BR>南阳也是白居易后裔的聚居地。</P>
<P><BR> </P>
发表于 2007-1-9 14:14:29 | 显示全部楼层
<>已在非非评论拜读,谢谢袁兄将大作发到这儿!</P>
发表于 2007-1-9 15:26:41 | 显示全部楼层
<FONT face=Verdana color=#000000>问候袁勇兄,新年好!</FO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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