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越“记忆和想像”与有备而来

张立群 · 发表于 2009-1-9 11:08:18

——由南方狼的《逐鹿者》看“80后”诗人的写作张立群 长期以来，由于工作的原因，总是习惯将所谓从属于80年代以来成名的诗人写成一篇篇短评，然后再以“浓缩”的方式嵌入到诗歌史之中。这样的方式当然会对1980至2000时间段中国新诗的写作有一个大致的了解，并在部分诗人身上具有相应发言的“权利”。不过，正如诗歌史写作总是滞后于诗歌写作的“当代性”那样，网络传媒虽然可以使我们看到至少是听到更为年轻的一代诗人已登上诗坛，但“历史的眼光”以及学术隐秘的成规，比如：时间的沉积和观念的拓清，往往使我很难对他们做出发言，因而，在没有彻底弄清这一突起之异军的真实身份之前，也只好沉默不语，若无其事。但本文涉及到的1982年生人南方狼以及整体意义的“80后”一代诗人，显然已经是一股不容忽视的力量。从大量出书、备受出版社的青睐，再到出手阔绰、身价倍增，甚至还有敢于出言不逊，80后一代的出现不但势头迅猛，而且，已经使那些所谓临近的一代即“70后”身份“尴尬”、界限模糊。至于其原因则来自一种存在的“记忆”——这是吃肯德基、麦当劳长大，很快开始接触卡通片、网络的一代，乡土中国的记忆在他们身上并未有过多的体现。写作的敏感和适当的机遇，没有什么背负可以从容的走笔，都使他们无所顾忌，然而，在这种“记忆”的背后，似乎又隐藏着一些其他的东西。坦言地讲，对“80后”一代固有的“记忆和想像”，是出自于评论者自身的一种主体观念，在这种偏重自我的又常常带有先验意识的观念中，许多论者都常常以一种长者的身份居高临下，然而，我们却在更多时候忽视了沉默的大多数，即那些喜爱这一代作家（至少是写作者）的读者，他们从自身的审美趣味出发，并在社会日新月异的变化中体现了某种全新的价值判断，也许，曾经的历史总是无法让人释怀，但未来的历史却毫无疑义的降落在他们的身上，因此，在客观冷静的判断之后，我们能够言说的是：任何一种历史的序列都是人为的方式制定的，它不但体现为一种文化权利，而且，还期待着时间变化中的序列颠覆，任何一种先验的观念似乎都不再适应这个充满后现代气质的时代，“一个时代有一个时代的作家”也许是这个逻辑的唯一的、合理的解释。但南方狼或许是一个“异数”，正如沈奇所言的“思之：起于惊诧，惑于期待。惊诧者，感其有备而来。”[1]阅读一本厚厚的《逐鹿者》，猜测中作者所谓的“逐鹿中原”的气势，内涵深远。可以断言的是，如果可以加以时日的话，这肯定不是一个稍纵即逝的诗人，他的才气不是仅靠一份灵气和敏感的支撑，而是在厚重中透射出自己的味道与力量，因此，如果可以借用小时候都会听到的一个故事的话，那么，就是“逐鹿者”无异于是“狼来了”，而且，是真正意义上的“狼来了”。从《逐鹿者》开篇作《双鱼》开始——“握住一头山涧的鱼/它扭动，以江水的力量/我的虎口被重击//捏着一尾缸里的鱼/它沉默，以泪水的力量/我的胸口遭重击”，南方狼就出手不凡，与记忆和想像中“80后”不同的是，南方狼很早就感受到了生命的力量以及如何使用沉默展示喧嚣的力量。然而，阅读接下来的东西则更容易让人产生惊诧，在《寝》中—— 如果躺下在汉宫或者家乡的瓦房从相反的方向看去 一条青枝是唐，高一些的是宋再高的就是今天，而大风不休落叶横流，野果与肉身飘坠南北，它们以各种姿态枕着龙鳞，貂皮渔火，羊臊，铁器，盐胎中盘着婴儿，地面疾病缠身以及爬行如蛇的，飞翔如鸟的终于静止，光辉弱下去了 且不说南方狼究竟在这首诗中还有哪些句子等待推敲，但是，那种无拘无束的气势，那种带有古意的音调，确实与那种“小里小气”的写作大相径庭。因此，在这种任意而为的表演之间，南方狼的写作已经超出了原始的至少是笔者意识中的历史性记忆。     对于沈奇评价的——读南方狼，由文本推及人本，感觉是真正以诗为宗庙、为归所、为生命托付的香客与圣徒，怀揣‘青铜’（南方狼诗中的核心意象），心存高远，种月为玉而孜孜以求。落于创作，舍‘先锋’，守‘常态’，于整合中求个在，看似有‘少年老成’之嫌，其实意在上下求索之修远。其纯正、其诚恳、其沉着中的勤勉与勤勉中的优雅，无论为诗为诗人，都在显露出不同于一般的修养与质素。若再将这样的修养与质素于‘80后’（1980后出生的青年诗人群落）、网络时代、后现代喧哗等语境中稍做比较，便解何以惊诧且更生感念了……[2]也许只有以沈奇的“在如此年轻的诗性生命中，我竟惊喜地读到一缕在当代诗人与文学家中难得一见的传统文人脉息，从而让人刮目相看”[3]论述，才能获得较为准确的回答。“80后一代”无疑是高度自我的，但“自我”毕竟存在着结构意义上的思维断层和自我认同。正如诸多80后一代也可以从文化消费的现实语境中看到他者看不到的历史，这种锐意敏感既是他们的资本，也是他们可以迅速崛起并俨然立足的前提。而事实上，对于南方狼来说，他的写作也确实偏爱从历史和文化的角度营造诗意。《逐鹿者》的四辑作品处处流淌古意，即使那些努力仰望的作品，比如：《在回龙观仰望星空》、《在秦皇岛西北郊仰望星空》、《在红岩村仰望星空》、《在五台山仰望星空》，那些诸如——祖母走进她八十寿辰脚步是崖上的紫藤或青苔悄然无声，银河亮出针儿刺绣中世纪的英雄涛声和一些壮阔的事以及两只关雎，参差荇菜梁山伯深爱祝英台我们翻阅地下汹涌的废纸泪光悬于天外                           ——《在红岩村仰望星空》的句子，也很难让人想像到这是出自一位80后诗人的手中。但无论怎样，南方狼还是这样表达了自己对诗歌创作的理解，因此，由此找寻，或许并不难发现他诗歌中意象符号的“密码”。     遍览南方狼的创作，一个值得注意的现象，是诗人喜爱通过龟板、青铜器、古代武器等意象，作为承载自己诗意古典的符号。透过这些意象，人们总是可以在作者的结构中闻到一种青铜特有的气息，当然，无论是怎样的手臂握住“剑柄”，南方狼的写作都是一次跨越古今的对话——辽国人的右手再加上我的左手才搬得动这块月下的青铜五百年了，它依然出没它的江水时光悄然，谁亲眼目睹一堆甲骨文被驮入面前这本现代诗那段路程在竹筒上铮铮前进在绢帛上沙沙爬行谁遥指那些花纹，告诉我蝴蝶展翅，人熊直立打开八阵图抑或端详九鼎一角是焦黑的兵燹另一角是巫术与祭天历史在层层黄云中关闭是否总有一双泪眼在深夜点燃遥望星光的姿势分明在说过去了，过去了                                      ——《老龟标本》这里，诗人以手臂的方式联系了古今，从而接续了一种绵延源长的气韵。“老龟标本”当然是一个实体事物，不过，它却在南方狼笔下动静结合，时而隐于历史，时而出没于文字和诗篇之中，时光的流逝当然可以让许多变得苍老，但“过去了，过去了”却是以一缕余音的方式，正视了这种事实；而在其中，战火、文字、古迹、流年，都在成为标本的过程中，熠熠生辉。     80年代中期的中国大陆，曾一度流行一曲来自台湾歌手齐秦的《狼》，在“我是一匹来自北方的狼——”那苍凉的嘶吼中，齐秦的长发和“不为别的，只为传说中美丽的草原”，以及其大略第一个将欧美乡村音乐引入大陆乐坛的做法，都使我们在欣赏的时候耳目一新。不过，在《狼》流行的时候，南方狼也许还不谓此《狼》的真谛，他或许还在常常闻听“狼来了”以及“撒谎的孩子被狼吃”的故事，然而，时过境迁，南方狼谢世纪也很快成长为“一匹狼”，他虽然没有齐秦小哥叛逆的长发，但其诗中的颤音却从不缺乏一种苍凉与悲壮。尽管，“密码”、“小姐”这样在意义上更切近80后一代的词语在南方狼的笔下，也是屡见不鲜，但他的“密码”却别有一番风味——五千三百万年七亿棵参天之树六条大河  两吨鲜血雾岚里奔行八十九头巨兽你止于第四口獠牙  然后下沉 五年零三个月前  我移民北京用最近七天对古生物产生兴趣周末晚六点二十分受朋友邀请星期日上午八点  第九展厅我转了四圈才找到你精确的石心            ——《密码》对数字的专注是80年代青年人的兴奋点之一，但数字在诗歌中的使用特别是过度使用，往往会引发他者的歧义。我将此处的数字罗列作为一种铺垫，作为一种意象的叠加。但值得指出的是，南方狼的数字与意象是宏大的，他气势恢宏，属于80后一代诗者中字里行间处处倾注历史意识的一位诗人，他总是将诗意在广阔的背景上展开，并在瞬间的凌空蹈虚中萌生苍茫之感，其略带压抑中的激情以及纵横奇崛的语言表演，常常给人带来落笔高远又不失惊警新颖之感，因此，这种外在常常表征为叙事、抒情、古典、超现实融于一体的写作，正是我们可以对其进行耐心期待的重要原因。当然，南方狼的苍劲有力是通过诸多细节完成的。在《一亿年》中——如果一只蚂蚁不死它将庞大如水牛在陆地与沧海间反复迁徙它的影子会嵌入陶器青铜与生铁而它所有的梦加起来比整块化石还沉这里，南方狼无疑使用的是“以小见大”的手法，将“一亿年”及其可能涵盖的沧桑变化“嵌入”到短短的诗行当中，“一亿年”只是一只蚂蚁累积下来的重量，南方狼是如此的审视历史，并将一种可能发生的“琥珀”式的化学公式，挪进当下，这种既精巧如丝，又突兀异常的方式，除了依靠丰富的想像，或许更多在于大胆的夸张和毫无拘束的思维感觉。而在《谒中山陵》中，南方狼的八旗纷纷降落，九州重新崛起碧血升空，松柏不朽你打马越过飞雪，墓碑骨肉分离，整整两千年而今天上来的人，仅需默哀三分钟“历史”仅是一瞬，是南方狼惯用的手法，也是可以凸现对比力度的有效方式之一，可以想像的是：我们怀着怎样的心情走上中山陵，又怎样匆匆而去，好像当年的《有关大雁塔》，也许，这是更适于80后一代的写作，但南方狼却以“背叛”的方式，完成了一次历史的蜕变，南方狼慨叹的当然不是历史无情的流逝，只是英雄的无情怅惘，而那简单的“三分钟”，正是他怅惘时无奈的并又似乎不合身份的一曲挽歌。此外，在《运煤车》、《他掉下来》之类的作品中，我们还可以看到这样一种行为方式，这就是对形式感的追求。也许，对<personname wst="on" productid="于沈奇">于沈奇</personname>先生的评价而言，南方狼总是“处心积虑”的制造一个又一个范本——“如此一路走来，1982年出生的南方狼，已将生命的初稿展开为一片丰茂的广原。其诗思所及，遍涉历史情愫、现实观照、古典意绪、文化乡愁、人生感悟、民族意识、乡情乡音、行旅行吟，可谓视野广阔，野心勃勃；其诗歌形式，则小诗、组诗、短诗、长诗以及防洛夫创生的隐题诗，无一不认真尝试而深入探求，且每每出手不凡，多有收获。”[4]在那些——肤色还鲜绿时他们提前下地 并非受之秋雨南北何堪凄凄 良叶择木而栖你我容颜渐逝 虫豸被风摇落很快攀上高枝           ——《他掉下来》既有《诗》之古意，又不乏典故的叙述中，形式感和节奏感是南方狼带给读者的又一重惊喜，因为，在记忆中，80后一代诗人怎能尊崇这种传统式的礼法，正是命名“超出记忆想像的写作”的另一重要原因。     当南方狼在《一把稻米》中，以“公鸡奔赴刑台之前/外婆向即将腾空的笼子洒了一把米/我说，省了吧，米价涨了/外婆反问，谁能剥夺饥饿？我满面通红/觉得自己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羞愧”的诗句，完成有一次恻隐之心的呈现，我想说：南方狼在诗思敏捷之余，可能还存在出手过快，期待雕琢等一些细节问题，这既是某种惯性写作思维加速度的余力持续，同时，也可能就源于80后一代自身的固有特点？！不过，既然南方狼已经长途奔袭而来，那就让其“既来之，则安之”吧，毕竟，在“超出记忆想像的写作”之外，任何的苛求都是一种不负责任的做法，至于，未来无论对于作者，还是读者，似乎道路还很漫长！  注释[1][2][3][4]沈奇：《有备而来：注意这只“狼”》，《逐鹿者》“序言”，北京：华龄出版社，2006年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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