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马永平新作

马永波 · 发表于 2009-1-9 12:48:37

革命我加入了红孩子队那是红卫小学成立的我们浩浩荡荡地在大街上游行手里高举着红色的语录本高呼着“革命有理，造反有功”可是还没有走多远就被父亲派来的战士从队伍中揪了出来绑架般地拎回了家革命尚未进行到底就被迫中断了我只能在前后院和小伙伴们玩玩转悠转悠夕阳下的小河夕阳下的小河遥远的地方有一座绿葱葱的山一片沙滩，还有一条清澈透明的小河向远方流去就是那条小河回响着我们搂狗刨的扑通声我们蹲在水里，看天上火红的云看游来游去的鱼，看水里破碎的夕阳和摇晃的山就是那条小河我们在撒满金子的沙滩上赤裸着排成队，喊叫着：跑一跑，颠一颠，全身上下一起干然后挖一个人形的坑，将自己埋在沙子里露出小小的脑袋就是那条小河我们瘦弱的臀部不知道迎接了多少次手掌击打的啪啪声给母亲母亲躺在冰冷的床上我摸了一下她的脸也是冰冷女儿在哭泣，亲人在哭泣我站在她的旁边一滴泪也没有落下可心却在嚎啕大哭母亲就这样孤独地走了她会到哪儿去送别的人已经离去我回家坐在母亲曾经睡过的床上放声地大哭那是心和肉体在痛女儿说：爸，我奶奶已经走了你要保重啊我双眼还在流泪心也在流泪2008.12.19母亲与粘糕饼一年冬天，外面下着大雪老婆在和面准备烙粘米饼她在厨房里喊：你去把妈接来妈最爱吃粘米饼了我把母亲接来，掸掉她身上的雪让她坐在炕头最热乎的地方等着粘米饼出锅不一会儿饼就烙好了我急忙从厨房端出来，让母亲先吃母亲坐在炕桌旁吃了一个说，好吃，热热的，粘粘的女儿站在炕沿边上说奶奶你慢慢吃，还很多呢母亲一连吃了七八张她说，烙得好，真好吃，我还能吃两张女儿又对她说：不能再吃了，会撑着的母亲微笑着说：没事，撑不着我在一边听着母亲和女儿的对话，心里暖暖的虽然母亲去世已经十多年了可我仍然清晰地记得母亲吃饼的样子2008.12.28鸟巢柳条冲里发现一个鸟巢这是我的秘密它小小的，圆圆的在一棵柳条树的三个枝条间用毛绒绒的细草筑成那样子像一个无沿的小坛子又像一个绿色缠绕的小城堡它进出口很小，但巢内的空间却很大既通风又遮雨阳光从缝隙间钻进去一根根细细的线在巢内环绕我悄悄地接近它，手扳住柳枝用一只眼朝里窥视竟然有两只鸟蛋，小小的褐色中长着许多小黑点它们紧挨在一起，像两个孪生兄弟我惊喜地望着它们，眼睛瞪得老大但是不知什么时候，两只山雀在我头顶上飞舞，盘旋，鸣叫我慢慢地放开柳枝鸟巢在清风中摇曳像婴儿的摇篮荡来荡去我抬头望了一眼山雀又看了看鸟巢恋恋不舍地回家了这是我的一个秘密谁都没有告诉那以后我经常偷偷去看直到鸟巢里只剩两个空蛋壳2008.12.30.2：35雪和雪和雪和雪阳光在雪上泛起一片银下午他们偷偷从家里溜出来寒冷的风欢笑着围着他们四个小小的身影向着雪山的方向前行他们从山顶用身体当滑雪板躺着滑向山下，不断地重复这一过程稚嫩的喊叫声不时地从山顶冲到山下太阳落到雪山后面天渐渐地暗下来四个小黑点聚成一堆，然后又分开沿着来时的路排成横队身后雪地上刻下了四行小小的足印滑行时从棉裤腿灌进去的雪融化在棉衣棉裤里冷风一吹，全身硬邦邦的像四个小机器人或四个小僵尸白雪中的四个小黑点由远处慢慢地挪过来放大成四张小脸头发结成无数的小冰瘤眉毛和睫毛挂着冰霜只有嘴和鼻子不时地冒出一阵阵蓝色烟雾那个晚上他们都睡得很实没有人挨揍2009.1.546．伊甸园父亲在河里畅游母亲在河边用棒槌捶着衣服姐姐在一个河汊里看青蛙的卵我和二弟在河的浅处扑腾着三弟坐在河边的草尖上用他那双充满灵性的大眼望着我们凉爽的风从河面吹过北面的山一片绿色阳光在河里闪耀2009.1.547．这一镐刨下有一年冬天，清晨起来我拎着一把一头是镐一头是斧的两用斧子穿过庭院和木柈子摞成的院墙到门前用雪围成一圈的污水池去刨冰三弟拿一个掏炉灰的小铲子非要跟着我去我把污水形成的冰刨下来他用小铲撮到池子外面弄成一堆我继续刨着突然三弟将小铲子和他的头伸了进来我眼睁睁地看着镐落下去落在了三弟的头上一股红光喷出我吓坏了，高声喊母亲快来我刨着他啦三弟没哭，站那瞅着我母亲把他领回屋给他上云南白药他还瞪着一双大眼睛看着我感觉很好玩后来他告诉我一点不疼就是伤口冒凉风就是这一镐刨出来一个<personname productid="文学" wst="on"></personname>文学<personname></personname>博士一个诗人许多年过去现在想起仍心惊肉跳2009.1.5晚豆饼和榆树叶一年夏天很热姐姐领着我躲进榆树墙里的杨树林树阴下很凉爽从杨树枝叶间望上去太阳好像火球在蓝天上燃烧微风一吹，树叶摇曳着绿油油的光，发出哗哗的声音姐姐我饿了，咱们回家吧姐姐看着我：我也饿要不我们去马号看看马吃饭吧于是我们来到军队养马的地方那儿有很多马，一排排站着一边吃草一边还看了我们几眼姐，那马怎么不坐着吃它不坐，就站着吃这时喂马的战士走过来问你们姐俩今天怎么到这儿来了，有事吗我们没事，就是来看看马那战士转身进了一道门不一会又出来，手里拿着一块三角形豆饼（当时我不知道那是什么）放在姐姐手里，告诉姐姐藏在衣服里千万别让人看见，赶快回家我们走出马号，沿着两边有榆树墙的甬道在榆树上撸了两小兜树叶我用手捂着鼓溜溜的口袋悄悄溜回家，像偷了别人家贵重东西似的姐姐告诉妈妈是马号的叔叔给的妈妈就没有再问什么转身去厨房把豆饼泡起来洗干净树叶，把它们搅碎在一起黄铜的煤油炉燃烧起来饼在锅边贴成了一圈我们并排坐在床上小腿在空中悠荡着眼睛盯着那锅看香气扑向棚顶六个金黄的小饼子表面上还有一片片绿叶像黄金镶上了绿宝石我不停地咽着唾沫从床上滑下地，冲到小锅边看母亲用铲子将它们铲出来放在盘子里，小饼冒着香喷喷的热气看着它们，我等不及了妈，先让我尝尝母亲将饼子一掰两半分给我和姐姐叮嘱我们不能吃多了吃多会把肚子胀裂了裂，裂是怎么回事我伸出舌头先舔舔然后咬了一小口，慢慢细品豆子的香味，树叶的清新从那个饥饿年代一直传到了现在有时间我请孩子们尝尝2009.1.752. 姐姐、绳子和土豆一缕阳光照在炕上一根麻绳，一头拴在窗框上一头拴在他的腰间他的世界在炕上只有<chmetcnv wst="on" unitname="米" sourcevalue="1" hasspace="False" negative="False" numbertype="3" tcsc="1"></chmetcnv>一米<chmetcnv></chmetcnv>范围炕上有几个熟土豆西面一个老式皮箱，一摞被褥他在炕上爬来爬去麻绳在不停摆动有时土豆会挡住他的路他用一只小手把它们扒拉到一边有时他扶着窗台站起来站不了多久望着外面杨树上跳跃的麻雀望着远处的一片玉米地地上站着一个小女孩翘着双脚，双手扒着炕沿露出一双眼睛，看着他他又是也会哭，她就从锅里捞几个土豆扔在炕上开始他还咬几口后来只是看着或拿着玩天色渐暗，小女孩站在门外他又扶着窗台望着外面这一天只有一根绳子和姐姐还有几个土豆陪伴着他下地干农活的母亲就要回来了温暖的夜晚就要来临2009.1.7晚9：2053．    我拿起笔我拿起笔，想写一首诗但用尽全力，包括吃奶的劲也不能使它在我手里像铁锹那样抡得呜呜作响或装卸百多斤铁块那样轻松自如什么是技巧，什么是结构什么是意象，什么是隐喻我望着躺在桌子上休息的笔它是那么沉重，似乎有千斤不信你试试看我拿起笔，又放下然后再拿起来每天都这样重复着就像每天练习拳术或每天从一座房子走进另一座房子然后再返回来，你想想看如果有一天它在我手里像花钱一样轻松愉快  那一天有多遥远我期待着你呢2009.1.8中午

[此贴子已经被作者于2009-1-9 13:07:15编辑过]

刀 · 发表于 2009-1-19 01:26:23

寫進了時間啊!問好!

帝宇 · 发表于 2009-1-26 10:41:27

马永波好,新年快乐

北坡 · 发表于 2009-2-2 21:13:03

感觉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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