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乐园》（十首）

云垂天 · 发表于 2010-1-6 00:25:51

《鹰》

我站在山顶上，看见它。像只风筝
在下面的谷中，自由飘荡
它飞行的技艺，炉火纯青
可我看不见河面上奔跑的人
看不见慈母手中的线
也看不见来自天空的任何提携
但我知道；它是他们的宠儿，他们的骄傲
这不能不让我心怀嫉妒
更多时候，我懒散地躺在草场上
周围是只顾低头吃草的羊群
我眯着眼睛，看它表演
一圈又一圈，优美地滑过太阳的光芒
直到有一次，它在大地上
飞掠而过的影子，瘦骨褴褛
猛然击穿我的身体。在我胃里
重重，留下“饥饿”两字
我才发现我只是草间的一只蚱蜢，上帝
泪眼中，细小的沙砾

《蒙自城里的和尚》

他们，显然不是月光
但他们和月光一样
带着和悦的微笑，伸着白净的手
站在行人面前，乞讨一片落叶
但这南方的城市太过于干净了
温暖的冬阳和紫荆花
在每个人的头顶盛开
戴口罩，提扫帚的大妈
警觉打量这俩陌生的行头
一面手脚麻利把几枚花瓣挡入撮箕
和尚拿出通关签证和身份证明
却依然无法拦住一个行人的脚步
说明面无饥色的缘由
光影里，他们健壮，高大，仿佛来自唐朝

《时光美人》

蜜糖制成钟表
美人，驮在白马背上
沿途留下兰香
日月，轮番烘烤
我心越热
我脸越红
指针上滴下的蜜糖就越多
招引无数蚂蚁尾随其后
还有头贪婪的黑熊
拖着笨重的舌头

《开胸验肺》

片子很是委屈
躺在纸袋里
不想出来
白纸黑字竟然成了谎言
它仔细打量着自己的双手
那些瘦骨
那些带血咳嗽
那架填满了灰烬破败的风车
失去了自由收缩的机能
像棵污泥浇灌的丑树
裸立在广场中央
温暖的春风再已吹不红桃花的脸蛋
这里村庄一片死寂
听不到一声鸟鸣
他们说没有伤口没有物证
不符合规定的法律程序
诗人必须死去
才能证明卑微的痛苦
窒息
曾经存在

《甲骨文》

一身血肉，只为养块好骨
世上万千风云变幻
喝点雨露，晒点月华
露头缩头间又是一年
城市，火车，越跑越快
他们在梦中，渴望进入又一轮崭新唐朝
我缓慢爬上沙滩
寻一片干净的产地
落在你手里
尽可以喝我血，吃我肉
欢乐过后
我是药罐里那枚残缺千年的龟骨

《哈哈乐园》

在我们心灵深处
一直存有一个美丽的地方
当我们走过时
我们彼此交换委屈和荒诞

胖的立马瘦了
瘦的立马胖了

我们站在魔镜前哈哈大笑
儿子拉着他矮小的儿子，我拉着我高大的父亲
他大声喊我：“好儿子”
我大声喊他：“好爸爸”

我们泪流满面，却快乐非常

《遍地，金凤花开》

乌鸦守在门檐上
鼓动唇舌
遍地金凤花开，大地终于露出她淫荡的一面
无人拉响门铃
等候主人的召见
一扇古老破旧的门，在冷风中哗哗作响
还能怎样呢？
他们随意在花园中争奇斗艳
收罗花粉和种子
只有敬畏的我独自站着
倾听鸣叫，久久不敢靠近隐约中的城堡

《浮云九万里》

醉卧拉萨街头
我想被你接进布达拉宫
在世界最高的床榻上盘坐一宿
你不想成佛
我不想流浪
天明前悄然隐去
留下窗外磐石般幽暗的光芒
在每对情侣的心口吐出菩提的芬芳
我随手撒出的花种
百年来开满雪山冰谷
爱人
你高居云端
永世不与我尘土相见

《风，总喜欢掀起花朵的裙裾》

风，总喜欢掀起花朵的裙裾
让花香，越过山岗
趟过溪流
飘过繁华的大街
我，就住在你对面的门窗里
是山。是树
是高楼。是枯枝
从此承担你夜晚和星星的幻想
猜测，无穷无尽。风，又一次吹起湖面涟漪
却探知不到潭底卵石的温度
离开潮湿的月光
离开柔蔓的水草。我不能终日
与云为友，与鸟同飞
混迹人群，偶有
鸟粪斑白
落于秃顶之上。我只好
停下，挤出两滴浊泪说声：“天使，我爱你”

《春天的流水》

明月照屁股，妇人蹲于屋后桃花树下
仿佛又看见那只偷桃的猴子
毛茸茸的手。触动
少女胸前那俩白茫茫的土丘
挺立中的青涩，红晕。春水撒落沙石，哗哗直响
那要脸不要脸的尿臊，竟顺着风
混着花香，直往前堂里涌来
引得汉子和狗都焦躁不安起来
汉子狠狠吞了几口土烟
喝口大碗茶，压了压
眼瞅着阿黄一阵欢心小跑，出了春天的大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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