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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忆的童话及其扇形的展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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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0-1-13 08:43:14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琳子论
张立群

    自2002年6月开始写诗,琳子就对诗坛发起了强大而持续的冲击。这位诗龄不长却很快为大家瞩目的女诗人,以独特的诗风一洗以往对女诗人写作的“逻辑印象”,她简单、细微又从不失内在的深刻。按照传统批评固有的“知人论世”模式,认识并接近琳子应当偏重其成长的心灵史以及鲜明的地域意识,不但如此,上述因素也深刻影响到琳子的性格以及未来的写作殊相,而这些,或许正是解读琳子和需要解读的重要前提。

                       一、“鱼尾纹”般的童话

   琳子的诗中总不时闪现某种玄奥、近乎神秘的景象,这一现象既可以追溯其儿童的记忆,也与其妄图通过写作回归童话的状态有关。即使忽视诸多批评术语的修饰,琳子的诗常常表现为“超现实”的倾向,也构成了一种若隐若现的表征,而对此,我只想以“童话”为线索,并进一步揭示其展开的意义和空间。
在《一大块兰布》和《吃石榴》这两首诗中,我注意到琳子分别使用了“鱼尾纹”这一词语。“鱼尾纹”,顾名思义,一般指眼角的皱纹,它在一定程度上是苍老的代名词。但是,琳子笔下的“鱼尾纹”似乎并不如此——

一大块蓝布从远处铺过来了/就铺在我脚下/现在/我用脚蹬着它/拍打着它/它的蓝火焰一层一层/往我身上窜动/我找到一个大脚印/把我的小脚放进去。我想/一个长鱼尾纹眼线的小男孩,将被我从乳下抱出            ——《一大块兰布》

一棵石榴,被你掰开/你用指头拥抱她,并专心/一层一层解她/贴身小绸衣/你拒绝房间外的轰鸣/你对她说:天太干燥,把这一枚小水果带上。你说:/石榴解渴,我们要用牙齿/热爱,要用飞机和火车这样的大家伙热爱/你微笑起来,向北方送去一大批/美丽的鱼尾纹
                                   ——《吃石榴》

“鱼尾纹”在琳子笔下不乏“奇怪”的成分,正如它可以置于新生小男孩的身上,同时,也可以加上“美丽”的定语。想来,琳子在使用它的过程中心里没有什么忧愁,她就是以这样的比喻表达了某种散开的情状——那些平凡的生活场景象“鱼尾纹”般一一呈现,无论是生命还是情爱,诗人在“鱼尾纹”作结时总是将“故事”铺陈开来,但这些“故事”并非仅是简单的日常化和叙事性,它们的“童话”倾向天真、纯洁,并一直弥漫在琳子诗歌的整体脉络之中。
   琳子肯定期待通过创作实现近乎超越世俗生活的愿望。而在此时,我笔下的“鱼尾纹”也不再是摆动的姿态,它还有具体细微、游走于心灵和文字之间的“踪迹”。琳子是一个在简单意象中展现灵性的诗人,虽说在很多人眼里,琳子只是一个典型的河南女子,黄河边上长大,厚道、热情、大气,但我在阅读其诗的过程中,始终认为她有“曲高和寡”式的焦虑的诗:她想走得更高,想将自己的倾诉为人熟识,但她从不会因此而降格自己理想中的写作状态;为此,我们只有通过其“童话”般场景,和诗意想象中的夸张同时也是细节因素,觉察其不安于简单平凡的创作心态,虽然,这样说,或许会使那些初次阅读琳子作品的人感到牵强,但将此作为一个视点进而深入琳子的诗歌世界,不失为某种有效的策略。

                        二、幼年的经验与倾诉的渴望

   很难说,以上的“童话”不带有儿童的经验,并最终决定了诗人及其诗歌深层次的秉性气质。在一篇名为《找到伤害自己的记忆》的访谈中,琳子曾提到:“我从小就很孤僻,也很倔强”[1]。因性别、身份和周际女性的相继去世而造成的孤独、怀念,在一定程度上构成了具有切肤疼痛般的“黑色记忆”[2],而自幼过于敏感的性格又使琳子多受挫折。当然,在另一侧面上,封闭自我必然使诗人获取更多的自由,为此,她必将发现更多并由此作为难以释怀的经验。
以《又见到那样的玉米了》一诗为例——

又见到那样的玉米了/我的眼睛黑了/我的耳朵空了/我和结实、粗壮的黑叶子玉米/在老地方重逢/我拥抱了它/所有的玉米都冲过来//我被玉米压倒/我没有一棵玉米的力量大/所有的玉米都来追赶我//我喃喃地叫着自己的小名/叫着大猪圈、大白鹅、大黄牛的小名/叫着小铲子、小篮子、小凳子的小名/叫着张小福、张葡萄、张四丫的小名/我一瞬间/叫出了玉米地那样多的快乐

这首诗潜在的心理前提是琳子童年时乡村生活的经历。然而,在那些关于自己和他们“小名”的声音中,“小名”虽然可以同样复现乡村生活,但却无法掩饰与童年相逢时的“不和谐景象”——“玉米”依然不变,并再次出现在“我”的眼前;但在拥抱之余,它们给“我”却是“物是人非”般的压迫感和紧张感——在“追赶”和“呼唤”之间,“我”是孤独的,“快乐”是不确定的,“个体”始终无法对应“集体”的领受。
    综观琳子的创作,在《一小片土地》、《柿子》、《南瓜架下》、《蓖麻》、《玉米地》等作品中,琳子总是习惯于土地上的风物和事情。“我觉得城市生活不能带给我诗,我必定要回到我的故事里去,但农村生活更多的是沉寂、荒凉、黑暗、迷信等等。我更多地喜欢用自己的心情去沉淀它们、放逐它们。”[3]不断对记忆的重温以及相对于“城市文明”而形成的排拒心理,是琳子一次次回归乡村土地的背景和结果。长期以来,琳子的“童话”一直包含着朴素的儿童心理——“我说/我现在就坐在田埂上/夕阳正收回它最后的金子/麦田一下子/就把我吞没了/麦田一下子/就把我藏下了/麦田一下子/就把我裹紧了/我蜷起双腿,低头/像一个/蛋清里的婴儿”,在《我为什么对你说》中,“收藏”与“回归生命的源出状态”(比如:蛋清),构成了琳子写作难以割舍的情怀和经验。
   显然,在这样的心理驱使下,琳子是渴望倾诉的。一方面,她在诗中排斥着城市甚至成熟的过程,一方面,她又希望自己的写作被人注意,被人理解,从而期待真正的给予和获得。这一言说指向在极大程度上加重了其写作的“童话”成分,而其写作也会因尖锐的力量和自我的潜藏陷入新的悖论循环。这样,她的写作也许正可以通过《空阔无人时》的状态来证明——

空阔无人时/太阳白着/月亮白着/它们赤身裸体/我也赤身裸体//我为远方而忧愁/我坐卧不安/我踱来踱去//空阔无人时我欲言又止/我渴望远方更远/我一次一次投出我的身体和嘴唇


                          三、成长的履历与生活的诠释

    这样,琳子的创作必然浸润着成长的履历,进而对生活进行一种诠释。因为“门口的青石板还在”、“母亲的年轻还在”而产生的“青石板上的幻觉”,“我“始终是一个”很规矩的小女孩”,不断回复的记忆象回忆中的庄稼和田园,在那片熟悉的土地上,“纸船沉了/纸飞机飞了”,“我”却在年轮的转换中辨认着季节,所以,我们在《日历》中看到——

日历在白天是白的/在夜晚是黑的。日历/被钉在风干的墙上/厚厚的压着/日历在我四十岁的时候走的/不快也不慢/我在中午疲惫/在阴天腿疼。下雪的前兆/再次从屋脊上飘落下来。有人在我的脚下/点一只小炮,“嗵”的一声/我闻到了好闻的火药味/抽身南下的少年抱一只紫红皮的篮球/再次成为我的秘密/那时。他是我的恋人,现在/是我的孩子

所谓“日历”不过是成长的履历,它记录了一个个夜与昼,衰与荣,曾经年少的男子以象征的方式从爱人变成孩子,一代又一代的“日历”,记录着包括琳子在内所有人“普遍的命运”,但作为一位独特的诗人,琳子又似乎不甘心于此。
    在《一个人》中,我们终于看到一个人独处的境遇:“一个人走在路上”,没有人来打听他的身份、体重与成长的历史,“没有人要我分享他的安全和自由”,一个人可以安全地在路上继续行走,而前面“光线适宜/秋天正好”。琳子或许从未大声宣扬其性别立场,但这并不影响她在审视、接触这个世界的过程中,拥有区别他者的介入方式。女性生命历程中所有的悲欢离合,或者以第一人称“我”的方式,或者通过“母亲”、“老银大娘”、“祖母”、“小四妞”等具体的指代,出现在诗人的笔下,那种生动的表现以及亲密无间的爱恋,极有可能在“看/被看”之间,成为一道美丽的风景:

哦,坐着这一地腐叶,我们是幸福的。我们
两个鞋底干净的小女人,我们
生育过的屁股结实肥美,坐着田野的高处。        ——《观赏》

                    四、坚硬的部分与朴素的光泽

    从“女性心理非常明显”的角度看待琳子的诗,其坚硬的部分无疑构成了诗歌的内在质感。针对近年来写作上越来越直接、尖锐的特点,琳子的诗作其实体现的是对某种压抑、痛苦、黑暗和孤独的排解。从某种意义上,自觉地从伤害自己的记忆中发现诗意,是琳子成为一个诗人的基本潜质。从网络机缘巧合中重新回到文学的琳子,进入诗歌的世界总是略显偶然,但其出手不凡却证明了这或许是等待许久的事情。比如,琳子可以在文字中发现很多空隙,同样也在文字中发现相应的美感,那种近乎玄妙的感受呼招着琳子走进诗歌中来。
     最初完成几首诗后,琳子曾一度将“唯美、回避、退让”[4]作为自己的方向,然而,日后的写作必然涨破这一初衷。尽管,在文字内容上琳子表达了唯美的童话世界,但作为一种突破性的本质,琳子的诗注定要一点一点向外扩张,直至发出咄咄逼人的气息——“我是你的,是你嘴唇上的一粒光/你用我染红了整个水域,染红了那些低处的鱼/我紧紧拽着你的牙齿,往你的骨头里/拼命发芽。我是你的”(《一粒光》)孤独、自强、自立当然使琳子的诗富有冲击的强度,但坚硬部分的本质却显然来自琳子个人的内心深处。只是,此时可以被称之为“血淋淋的真实”已与那些乡土风物和“童话”故事产生了“张力”。
    乡土风物和“童话”故事是朴素的。野外、红袄、日子、青苗……带着朴素的光泽,说给那些“扎着围裙的女人”,说给秋天黄河岸边的土地,这一复杂的立体构成是琳子诗歌的全部,也是琳子诗作平易近人但不失个性的理由。鉴于琳子属于而立之年后动笔的诗人,所以,她的成功与摆脱青春期的本能甚至梦呓般的写作有关,更何况,她的写作焦虑是来自活生生的生命记忆和倾诉的渴望。因此,她的写作状态在某种角度上正如同其短诗《返青》的名字及其叙述一样——“雪在雨水里返青/嘴唇在镜子里返青/美人从墙壁上塌下来/雨水在屋脊上返青/屋脊在煤油灯下返青//爱人/你在我的皮肤上返青/在我的额头返青/我是你从棉袄上撕下的一块补丁/现在整个麦田高起来”——一切景象都可以在“返青”中回到过去,但“返青”的价值却不在于怎样的结果,而只在于“返青”途中可以不断增长的想象和诗意。
    正如琳子曾言:“其实我并不知道什么是诗”,但“从中我体会到一种力量,这种力量既孤独又公开,既暗哑又鲜明”[5],琳子的疑惑体现了一位仍在“路上”行走诗人的基本感受,同时,也使其写作在寻找目的的过程中具有无可估量的前景。在最近的一封来信中,琳子再次提及如此的感受,而事实上,“只缘身在此山中”正是通往诗歌殿堂的必经之路,而为此,如何保持一种期待的目光,则是琳子和关注其写作的读者应有的共同态度!


注释:
[1][2][3][4][5]《琳子访谈:找到伤害自己的记忆》,《诗歌月刊》,2008年1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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