决绝的骄傲 释源清 今天是2011年3月26日,这是一个很特殊的日子。因为每年这个时候,纪念诗人海子的文章就漫天飞了起来。对于这个年年缅怀的动作,于精神上来说,我是很绝望的。我想是因为这纪念,再一次清醒地提醒我今天中国诗歌困乏的事实吧。不知道是不是命运把我推上这些文字,但是面对死者,我总是心怀敬畏,期盼他们的在天之灵,能给我一些灵启,品尝他们的孤傲和决绝。 一个人,一个诗人,一个具有强烈诗性人格的人,在他的生活中,总是敏感地发现这个世界的糟糕和混乱,于是他们理想地想建立起美丽的天神过度,可是他们总是无法敌过现世之中形形色色的超人,这些超人都是在尼采宣言“上帝死了”后,一个一个想做上帝的人,他们披着政治、经济、道德、甚至宗教的外衣,不惜一切地营造一个疯狂的帝国。于是,敏感而脆弱的诗人或作家们,在最后发出了鲁迅先生那最后决绝的语言:我一个也不宽恕。虽然我没法审判这个龌龊的时代,但我却可以选择离开这个肮脏的人间。 在海子决绝的选择后的这短短二十余年里,一个一个的诗人自杀接力事件,时时提醒着我:中国的诗人们还在面临着种种龌龊的肆虐,而起较之以往任何时代,较之政治和权力(我不否认其中也有大量的政治和权力因素作祟。)更深,迫害也更为残酷。诗歌无法担当时代的灵魂,在强大的无物之阵中,在也感受不到了那颗天地的红心。于是具有强烈诗性的诗人或作家们,不是沉默了,逃亡了,就是自杀。沉默者虽然把躯壳保存了下来,但于自己失声无歌后,也如同死亡。沉默者的选择,也可以说是同样的决绝。 语言文字是人类文明最最伟大的皇冠,她是如此的高贵、如此的精微,如此的梦幻,而有如此的光芒四射,她穿透我们血肉的心灵,洞彻人世的幻象,呼唤诗性的感知,让我们的精神在这个世界飘荡起来,与所有不同时代不同民族的诗性知音们,联系起来,沟通起来。可是,于这诗性的感知中,我们在感受美的同时,总有那么多灾难与人世的垃圾撞进我们纯洁的眼睛,塞进我们澄明到额心灵,勾起无限的痛苦、厌恶与恶心后,我们唤醒的悲悯、以及对生命的爱惜与眷恋之情。当我们唤醒的这一切在也经不得起世界的端详时,我们也许也只能像海子一样,今天写下: 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从明天起,做一个幸福的人 喂马、劈柴,周游世界 从明天起,关心粮食和蔬菜 我有一所房子,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从明天起,和每一个亲人通信 告诉他们我的幸福 那幸福的闪电告诉我的 我将告诉每一个人 给每一条河每一座山取一个温暖的名字 陌生人,我也为你祝福 愿你有一个灿烂的前程 愿你有情人终成眷属 愿你在尘世获得幸福 而我只愿面朝大海,春暖花开然后,便在残酷的迷明天清晨,选择了决绝地与这个龌龊的世界分道扬镳。 我在这里还要说的是,生活从鲁迅到海子到今天,众多的无物之阵,并没有因为一个一个决绝的诗性生命的死亡而淡化开去。它们,这些无物之阵,反而随着科技和自由的进步,正大步大步地逼近我们心灵,窒息着诗性人生的生存。 在我的诗学思想中,我深深地知道:具有强烈诗性的诗人或作家,他们并没有要求成为创世主的角色,也没有自我膨胀为拯救世人的基督,更没有把自己弄成精神错乱的癫狂疯病人,他们想要的只是在这个龌龊的世界里,静静地关心粮食和蔬菜,喂马,劈柴而已。如果这一简单和诗性的要求都无法实现的话,那么那些脆弱的诗性神经,便会把他们引向不为俗人所知道的天国。 死亡,决绝的诗性死亡。在现实的世界中,在世俗人的眼里,这无疑是挑战生存第一的权威苟且社会。然而,我却深深的知道,诗人们这种决绝的姿态,并不是挑战改变社会的,他们只不过是以个人企图超越社会生态的一般限定,作出的一个石子投湖的姿态,掀起一波一波的清涟,很是美丽,绝望的美丽,湖水很快就恢复平静了。不过,这决绝的死,毕竟这又多多少少不同寻常人的姿态,所以也就难免有人那这姿态来做文章。但不管怎么说,他们在这个龌龊的世界,给我们展示其不同于人的选择,也正是他们让我景仰的骄傲。 自杀,诗人决绝于人世的死亡话题,我不想做过多的解读和结论,但是我要说,倘若这死亡陷入了某种意识形态的框架废墟里,这无疑是历史的悲哀,死者的悲哀,也是生者的悲哀,但愿这悲哀有一天会能够结束。 2011年3月26日星期六晨 上海虹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