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世：生者（7首）

王笑风 · 发表于 2011-10-16 13:12:59

●失语者

秋天像病一样来临
霜打的茄子，枝叶萎黄
菜园萧索，我来到原野上
手握冰冷之物，放出体内的积水
谁看见逆光的背影
无非迷茫中一点黑
落日濒危，风声大作
细草颤栗如钨丝
天下苍生，就在这一片刻
自我身边呼啸而过
（2011.10.14）

●旁观者

有时从床上飞起来
俯瞰人间
大地陷于夜色，一片呻吟
山河环绕，草木萧瑟
“值此深秋之际——”，话没讲完
一棵枯树，仰脸折断了腰身
祖国上空，天气阴晴不定
我通宵未眠，我心怀悲悯，我痴迷于黑暗中
生死间如此唯物的众生之平等
（2011.10.13）

●临界者

我遇见些事
始终难以释怀
突然飞起来的鸟
夜里发亮的人
少年慢慢涂黑
一小块儿白纸
正午寂静，心跳如鼓
仿佛一旦暮色降临
准会有谁死去
从小就指尖冰凉
肌肤相触，都尖叫着跑开
温暖之物，是一对乳房
她说，你别再使唤巫术了
我摸不着你身子
有什么办法呢
我刚又听见鼓匠
在对面楼下，吹奏哀乐
（2011.9.26）

●目击者
有多少小人儿，吊在树枝上
衣服已经破旧
一点力气也没了
还在想着抓住，抓住
正好下起雨来
它们看到更多的小人儿、不一样的小人儿
冰凉的小人儿，跳到地上
一个比一个快，全摔碎啦
水面上尽剩下些
瞪大的眼珠子
（2010.10.11）

●节食者

节食者，一粒米一粒米说话
甚至练习吃草，喝露水
在影子里躲过一生
春日将临
也听见敲门声
和人所叩问
不在同一音频
带着惊喜出来，一瞬间
出奇的美，有时会飞
或者越来越瘦，越来越
清脆，纤细，仿佛日臻化境
与花草已不分你我
苦恼的是每晚
要回到床上，绿色深入肌骨
却想快点变黄，变得更轻
一根干草搂着影子入睡
醒来即是更新鲜的轮回
再没有谁认得他、或她
究竟是哪一个

●失败者

日落前有血腥气
战败者披深蓝大袍
天地静穆
影子凸起
黑暗中相互触摸
身体仿佛流水
亮银弓，亮银弓
离双手越来越远
一朵花开
他矮下一寸
一朵花谢
他又矮下一寸
谁也看不见
长满锯齿的青草
在脚下化为锉刀

●嗜烟者

嗜烟之人
吸完一颗再点一颗
心绪凌乱，永远
不能把断肢接好
他叼着烟干活
总觉得玻璃没擦净
想写长信，随即想到
纸会变黄，边角卷起
折痕处的字，模糊不清
像被腰斩，断骨头连筋
其实没有任何方式可以抵达
那地址从未存在过
灰烬堆积，烟雾里的马，骑上回家
天高地远，有双翼，但不飞
破风筝样的身体，扯断线
一根一根抽出翅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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