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星月慢：精神的硬度

拜星月慢 · 发表于 2007-1-27 13:20: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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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神的硬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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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拜星月慢诗集《南方的擦痕》之序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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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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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无论时代的淫糜之风是多么盛炽，亦无论这淫糜之风是如何影响文学，卷走了我们这个年代的多少诗人，总还是会有一些歌者在时代的现场坚持下来。他们头脑清醒，方向明确，意志坚定，不为时流所惑，恪守着生活的永恒价值，坚定地驻守在精神的高地上，吟唱着灵魂的歌谣，尽管黄钟的清音每每为瓦釜的雷鸣所淹没，孤绝的雕像每每为脱衣舞娘们凌乱的身影完全遮蔽！ 　　第三极青年诗人拜星月慢的诗集《南方的擦痕》，就是这纯正歌唱的一次精彩亮相！ 　　拜星月慢原名蒋辉，在风景如画的漓江岸边度过了最初的岁月之后，即南下深圳，开始了漫漫寻梦之旅。对拜星月慢而言，南方不只是一块与北方相对应的地理版图，更多指代着一种独特的文化气质。南方的多水、温润、丰饶，以及充足的光照，南方辽阔深邃的海洋背景，更多地代表了中国这块广袤的地理空间富庶温软的一面。北方是英雄的，南方是智慧的；北方是理想的，南方是实用的；北方血性，令人肃然起敬，南方水性，让人倍感亲和；北方苦难、承担，南方世俗、享乐；北方是父亲的，高峻、庄严，南方是母亲的，慈爱、温和。南方的美丽丰饶，每每消弥了英雄们问鼎中原、一统天下的雄心，故而历史上的多次北伐，大都以北方对南方的征服而告终；而在当代中国，以商业文明为主要内容的文化北伐，却正自南而北在全国范围取得成功。正是在这个宏大的时代背景之下，年轻的诗人怀抱梦想，只身穿过中国南方的巨大空间！ 　　生命是一扇门，每一代诗人都从这里进入世界。但世界是具体的，对于拜星月慢，南方是世界开始的地方，也是时间开始的地方。“大地在经过长期的/思想斗争后/终于又原形毕露了//一群出了家的树/终于耐不住寂寞/等待春风/为它们还俗”（拜星月慢：《冬的断想》）。落寞、荒寒、萧索，这样的季节更适合呆在家里，可诗人还是怀抱梦想，跨入了南方的门槛：“穿过倾斜的土墙瓦房/穿过疲惫不堪的田野/穿过古老的丛林山坡/被一条弯曲的小路引领着/走出了仿若隔世的宁静”。这里没有免费的午餐；由于处在改革开放的最前沿，各种矛盾交织，南方也许恰恰是炼狱火势最旺的那个部位。“在这里。我们攀时尚登潮流/把心中的墙砌得比天还高/乡音磨损完了，土气仍然还在/精神、物质被生活打扮得不伦不类”（拜星月慢：《我带着春天上路了》）。这是生命的全部投入；深圳——这座南中国最富活力的新兴城市，风花雪月，花团锦簇，而生存沉重依旧，令人窒息！“向下一尺/泥土又向下一尺/潮湿的泥土/我弓着背/仿佛一辈子的苦难/驮了上来”（拜星月慢：《挖坑》），而世态炎凉，每每将诗人的自尊重度烙伤。诗人也曾试图“在伟大的人身上抽走一根微小的骨头”，但汹涌而来的现实让人难以抗拒，即使“竖起衣领”，依然被“潜移默化”，涂改得面目全非（拜星月慢：《下午的阳光》）。 　　在《理发师》这首小诗里，沉重的现实和尴尬的处境被表达得更为精彩。“他很善谈，但他的/话快不过他手中的剪刀/他娴熟地修理着我头上的杂草/仿佛娴熟地打着他的小算盘/他不时地瞄瞄镜子里的我/端着我的头偏左偏右的打量/“把头再低下一点”（拜星月慢：《理发师》）。这里，拿剃刀的理发师无疑代表某种异己的力量，它来自世界的意志，不容置疑，也不容商量，诗人头颅高昂，却被告知必须“把头再低下一点”。诗人有时也想得过且过，声称“没有/做好回到现实的准备”（拜星月慢：《距离》），但现实总是迫使诗人立即面对，命运被生活搬弄，贱如落叶，“一生注定被风舍取”（拜星月慢：《命运》）。请看这首小诗：“1月14日。宜扫舍，破土，作灶/塑绘。忌出行/1月15日。宜祈福，祭祀，斋醮/开光。忌出行/1月16日。宜开仓，修造，结网/拆卸。忌出行/1月17日。诸事不宜。惟独下雨”（拜星月慢：《苦衷》）。这是拜星月慢的一首近作，通篇只是客观实录，却将人生的困境和盘托出，令人忍俊不禁，与李白“大道如青天，我独不得出”、“将登太行雪暗山，欲渡黄河冰塞川”的惨痛诗句，可谓异曲同工！ 　　除了上述诗作，《南方的擦痕》里像这类重在对自我进行心理分析的篇章还有不少。如《我把自己当作一枚棋子》《生活》《距离》《作为核》《去接近一把刀子》《寻找一枚失落的钮扣》等，有时又极像是和自己谈话。如《人字凉鞋》：“我买了一双人字凉鞋/穿起来合适也很舒服//我就穿着满屋走/大街小巷走，满世界走//有时候我不想走了/可人字凉鞋还是停不下来//像两个人，一左一右扛着我/在全世界走啊在红尘中走”（拜星月慢：《人字凉鞋》）。执着、淡定、坚持，哪里是“人字凉鞋”，分明是诗人的另一个“我”啊！了了几笔，境界全出。但在这本诗集里也有一些诗歌，如《谣言》《无中生有》《不是我想象的那样好》《暗疮》《必然性》《付出》《世态炎凉》《简单的道理》等，离开自我较远，是一些比较客观的诗，表现出可贵的社会批判精神。例如《秋天的风》：“当它穿上秋天这件外衣后/便有点肆无忌惮了/它狎侮着树﹑草/和一群/年迈的果实/它真的肆无忌惮了/在黎明之前﹐它把黄花的腰/折断了。在佳节贲临之前/又把游子的心/揉碎了/它用一双罪恶的手，把一些无助的树/脱得精光”（拜星月慢：《秋天的风》）。在一些诗人执意要“把流氓耍成一种流派”（韩寒语）的时候，第三极青年诗人拜星月慢却挺枪跃马，对生活进行辛辣的批判。这是有力度的诗歌，也是有根的诗歌，其中添加了一个诗人灵魂的重量，体现着我们时代的良心。当然也有一些轻盈之作，如《空想》《乡村之晨》《乡村之夜》，或异想天开、灵动鲜活，或朴素自然、涉笔成趣，显示出作者驾驭语言的娴熟功力。世界冷酷坚硬如此，同时却又丰富美好如此，对抗与和解无处不在：正是在这样多声部、多层面的变奏里，精神作为具有硬度的事物水落石出，开始呈现出峥嵘的轮廓！ 　　拜星月慢的写作涉及众多事物，而主角只有两个，即世界和诗人自己。作为诗集的基本主题，对抗与和解，可谓准确地反映了生存的真相。对于万千生灵而言，世界不是免费午餐，而是一次庄严的献祭。在这场势单力孤的对抗里，世界作为南方出场，气焰张天，居高临下，灸手可热；诗人肉体凡胎，势单力薄，从一开始就处在不利的位置。我们不知道这场特殊战争的过程及其细节，仅仅看到对抗所造成的某些“擦痕”；不知道精神怎样作用于世界，是否在“擦”过的瞬间冒出了耀眼的火花；也不知道它以怎样的力度、又是以怎样的角度，穿过了世界紧密的内部，在这个过程中，是不是曾双双受伤。但有了这些作为“擦痕”的诗歌，已经足够了，因为它们包含了时代的复杂信息，某些地方还携带着诗人的体温。两种力量，通过这些“擦痕”相互打量和交谈，最终通过写作达成妥协。由此看来，南方固然温软，风花雪月，却不无严峻；空间极其巨大，却并不空洞，而是被某种事物充满，且拥有极大的硬度；不断地改变着自身，也改变着诗人，像时间的流动改变一切。这里有欢乐，也有无奈：“在十平方/见宽的出租屋里/我成了鱼缸里的鱼/我压抑地/游弋和栖息着阳光/被另一栋大厦全部垄断/我从口鼻中/放出二氧化碳/与近邻的油烟进行交换/白天也是黑的”（拜星月慢：《出租屋》）。南方加强了诗人的困境，放大了诗人的自卑和痛苦，但诗人没有限于一己悲欢，而是推己及人，把眼光投向了更广大的人间。“在A工业区。那群吵着罢工/嚷着加薪的蝉鸣，像干旱已久的/天空下起的一场大雨，哗啦啦/就下开了。他们高举着《劳动法》/还是遮盖不住，他们的头顶/把自己的前途淋得一片潮湿//我总以为，只有A工业区的天气/在恶化。晚间新闻报道/同一时间，B工业区的暴风雨持续已久”（拜星月慢：《无独有偶》）。而在人才市场，他看到求职者“蚂蚁”一样“蠕动”，“用卖身契一样的简历”交换赖以活命的工作，拼命工作的结果却是使他们更加贫困和消瘦（拜星月慢：《求职》）。卑微的生存，牛马的待遇，诗人对此无能为力，而青春和生命却正在被平淡消耗，于是一声悲叹从诗人内心深处夺路而出：“四周红花尽落/春天啊/你竟然吐着血/离我而去”（拜星月慢：《与春天干杯》）！ 　　拜星月慢的写作，是信仰的写作，是对永恒价值的坚守；没有青春写作常见的自恋、放纵和矫情，而是更多了一份对时代现实的关注和苦涩的况味。读拜星月慢的诗，我常常为其中刻骨的疼痛感深深斫伤。值得指出的是，这里的疼痛感并不为诗人一己独有，而是关乎生存，关乎我们时代千千万万的普通人，正是在这里诗歌突破自我，获得了普遍意义。我相信，青年诗人拜星月慢已经取得了骄人的成绩，接下来只是如何将更多的生活内容引入诗歌，让诗歌在拥有规模和光辉的同时，获得浑茫和辽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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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07年1月16日，于汉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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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附）【作者简介】刘诚，原名刘树之，大学文化，第三代诗人理论家，第三极文学运动首倡人和代表诗人，中国作家协会会员。1980年开始诗歌写作，曾以刘歌为笔名发表作品。代表作有长诗《命运·九歌》、自传体长诗《无地自容》、组诗《傍晚穿过魔界》、长篇诗论《后现代主义神话的终结——2004’中国诗界神性写作构想》、中篇小说《大宅入梦》《傍晚运水的妇女》等，出版诗集《走向人群》《愤怒》《词语的暴动》、诗歌批评集《先锋的幻想》、散文集《在命运里旅行》等多部。作品多次获奖，入选《诗刊》每月诗星，《诗选刊》最新力作展示、中国年度最佳诗歌等多种选本，部分作品介绍到国外。现居陕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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