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节在于坚诗歌中的地位与作用

阅读模式 · 发表于 2006-11-6 16:23: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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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细节在于坚诗歌中的地位与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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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雪独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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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5-12-9 19:<st1:time Hour="20" Minute="47">20:47</st1:tim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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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要：第三代诗歌的理论追求具有一个时代的共性，如平民意识，生命意识，后现代的倾向，反文化倾向等等。理论上的要求反应在文本上就是注重个人生命体验的言说，注重日常生活细节的呈现，多运用直白的口语写作等。于坚也属于第三代诗人的范畴。阅读他的诗歌和相关诗论，我们都无法忽视“细节”这个现象。本文拟从对细节把握这一角度出发，结合他的相关诗论，探讨细节在于坚诗歌中的地位和作用，试图为其理论与诗歌架起一座沟通的“独木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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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键字：于坚，诗歌，细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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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bstract :The theory of the third generation of poem pursues the generality with one era, such as common people's consciousness, life consciousness, back modern inclination, the counterculture is inclined to etc.. Request in theory react at text paying attention to individual speech that life experiences say, pay attention to the appearing of the daily trifling matters of everyday life , use blunt spoken writing，etc more. Yu Jian belongs to the third generation of poet's category too. <st1:City><st1:place>Reading</st1:place></st1:City> his poem and relevant poem theory, all of us are unable to ignore this phenomenon of “ detail”. This text plan hold from this to detail this angle set out, combine his relevant poem theory, probe into detail lie in status and function of hard poem, attempt and erect one “ single- plank bridge” of communicat for theory and poem it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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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ey word: Yu Jian, the poem, the detai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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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关于“细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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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细节”的界定
细节是文艺活动中使用颇多的一个概念，但究意什么是细节呢？1991年版的《文学百科大辞典》对它的解释是“文学作品中描绘人物性格、事件发展、社会环境和自然环境的最小组成单位。即对人物的性格、语言、行动、肖像、周围环境等的具体细致的描写，或者说是艺术形象的细胞。”①(P18)1993年版的《世界诗学大辞典》对它的界定是“细节就是文学作品里不可分割的主题。当人们去分析文艺作品时，可把作品分解为若干部分，分解到最后就是不可分割的部分，这就是主题材料的最小分割单位。实际上，细节就是组成作品的细胞，每个句子都有自己的细节。”② (P1596)1994年版的《马克思主义文艺学大辞典》对它的定义是“是文艺作品中刻画人物性格、展示情节、描写社会环境和自然环境的最基本的构成单位。”③(P173)2000年版的《辞海》在保留原1989年版对它的界定——“文艺作品中细腻地描绘人物性格、事件发展、社会环境和自然环境的最小组成单位”的基础上，添加了“选择何种细节作为表现对象，往往体现了作品的某些风格特征”等内容。④(P3129)上述几种说法虽然在细节是艺术作品的最小组成单位上达成基本共识，但在文学批评界，正如门立功教授所说：“值得注意的是，近年来有些大学写作教材和报刊文章，一谈到细节描写，往往只着眼于叙事性的文学作品，对于抒情性的文学作品，特别是抒情诗中的细节描写，则只字不提。”⑤细节不应该仅仅是小说的专利，它可以存在于各种文艺形式之中。另外，第一种说法似乎模糊了细节和细节描写的界限，第二种说法中“每个句子都有自己的细节”的提法应该值得商榷，而第三种说法中新添加的内容更应该引起重视。在此，我们对细节作出如下界定，作为讨论于坚诗歌中的细节的基础：细节就是一切文艺作品中为细腻地描绘人物性格、事件发展、社会环境和自然环境而存在的细微的、具体的、形象的物品、动作、心理等最小构成要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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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 胡敬署，等.文学百科大辞典.北京：华龄出版社，1991.
② 乐黛云，等.世界诗学大辞典.沈阳：春风文艺出版社，1993.
③ 陆梅林，等.马克思主义文艺学大辞典.郑州：河南人民出版社，1994.
④ 辞海.上海：上海辞书出版社，2000.
⑤ 门立功.古典抒情诗细节描写赏析.滨州教育学院学报,2001,(3):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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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细节”在于坚诗歌中的客观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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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这个界定为视角，我们可以在于坚诗歌中搜寻到许许多多的精彩细节，我们随便翻翻他的诗集，几乎俯拾皆是： “非人性的现场某人一生中最初的词组如下：柳叶刀／酒精碘酒脐带血流成河纱布橡皮手指针头／就是这些牵引出——‘诞生’男子的耳膜在疼痛／心灵在疼痛形而上的疼痛全是形容词与肉体无关／他看不见这一切 一切都为砖头马赛克墙壁和白布所遮蔽／上帝啊你的手能否轻些男人们骤然间老去成为父亲”（《事件:诞生》）比如：“从大门进到金銮殿前游客要步行一小时之久／要经过多朱红色大门许多朱红色圆柱许多朱红色的窗格／朱红色的游客没有一个敢于采用散步的姿势／皇帝的卧室己经没有皇帝门户大开任闲人参观／大家面对的不是朕而是他睡觉的枕头被窝／许多人仍然觉得双膝在发软忍不住要下跪”(《参观故宫》)还比如：“但那在时间中在十一点二十分坠落的是什么／那越过挂钟和藤皮靠椅向下跌下去的是什么／它肯定也穿越了书架和书架顶上的那匹瓷马／我肯定它是从另一层楼的房间里下来的我听见它穿越各种物件／光线地毯水泥板石灰沙和灯头穿越木板和布／就像革命年代秘密从一间回房传到另一间回房”（《坠落的声音》）再比如：“美好的事情就是背着泉走下青山 美好的事情就是／秋大原野上的稻草堆 美好的事情就是被蒲公英的绒毛 辣得流泪。美好的事情 就是刺手的向日葵和杨草果树下的黄草地／美好的事情就是在母马尖叫的下午／一个男子的左腿被马缨花绊倒在蜡染布上。”(《飞行》)比如：“老吴的裤子晾在二楼／喊一声 胯下就钻出戴眼镜的脑袋／隔壁的大厕所／天天清早排着长队”，“李勃的拖鞋压着费嘉的皮鞋／他己经成名了 有一本蓝皮会员证／他常常躺在上边／告诉我们应当怎样穿鞋子／怎样小便 怎样洗短裤／怎样炒白菜 怎样睡觉等等” (《尚义街六号》))比如:“你的烟斗看着罂粟花”,“您从那儿抚摩我们/目光充满慈爱/象一只胃/温柔而持久” (《感谢父亲》), 比如：“二十岁是一只脏足球从玻璃窗飞进来又跳到床上弹起来落下去／在臭袜子黑枕头通侗的内裤和儿本黄色杂志里滚儿下就不动了……是隔着牛仔裤的千千万万次冲动是灵魂出窍的爱是狼嚎／想垮掉想疯掉砸烂想撕裂想强奸想脱得精光想拥抱着但不想死去” (《二十岁》“一千片美丽的叶子/象一千个少女的眼睛卷起/永远不再睁开”(《避雨的树》) 这些细节或是事件的过程，或是场景的碎片，或是思想的片断；或是记忆的纷纷花絮，或是现实的毛细血管，或是理想的神经末梢。甚至整首诗歌在某种意义上就是一个细节的铺展开来,如《灰鼠》, 《坠落的声音》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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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一点回顾
细节在诗歌中的存在由来已久，中国古典诗歌是最注重细节的，因为在有限的篇幅中要表达复杂的情感，表达深刻的哲理就必须要提炼出一个更精练的意象来，而且诗歌在情感上的含蓄要求也必然使细节拥有一席之地。比如我们熟悉的“枯藤老树昏鸦，小桥流水人家，古道西风瘦马”，这样的诗句几乎全是细节画面的组合。
到了上世纪20年代，在新文化运动的影响下，很多习惯旧体诗写作的人都积极尝试运用白话文写作，胡适《尝试集》首开先河。他有一首《蝴蝶》是这样写的：
两个黄蝴蝶，双双飞上天。
不知为什么，一个忽飞还。
剩下那一个，孤单怪可怜。
也无心上天，天上太孤单。
在这里，它显然还带有浓厚的古典诗歌的趣味和形式，不同的只是语言更直白。但细节的运用很突出。同时代的很多诗人诗作中都有细节的存在：“霜风呼呼的吹着/月光明明的照着/我和一株顶高的树并排立着/却没有靠着。”（ 沈尹默.《月夜》）“归巢的鸟儿/尽管是倦了/还驮着斜阳回去/双翅一翻/把斜阳掉在江上/头白的芦苇/也妆成一瞬的红颜了。”（刘大白《秋江的晚上》）等等。
艾青的那个时代诗歌细节的存在，我们只要读读他的代表作《大堰河 ——我的保姆》就可以一目了然了。
新中国成立以后，歌颂新生活的诗歌也无可避免地描写生活的细节。贺敬之《回延安》中的诸多细节深深的打动了我们，“甫川唱来柳林铺笑/旗飘飘把手招/羊肚手巾红腰带/人们迎过延河来/心话登时说不过来/头扑在亲人怀……”“生生的窗纸红窗花/娃娃们争抢来把手拉/一口口的米酒千万句话/长江大河起浪花”。
到朦胧诗时代，虽然诗人们关注的是理想和人性的更高层的问题，但他们诗歌中仍然充满了细节的描写：悲哀的雾/盖着补丁般错落的屋顶/房子与房子之间/囱喷吐着灰烬般的人群/暖从明亮的树梢吹散/留在贫困的烟头上/只只疲倦的手中/起低沉的乌云”（北岛《结局或开始---献给遇罗克》），而感情细腻的女诗人舒婷则更钟情于细节：发红的烟头/在你眼中投下两瓣光焰/你嘲弄地用手指/捺灭那躲闪的火星/突然你背转身/掩饰地/以不稳定的声音问我/海怎么啦/什么也看不见　你瞧/我们走到了边缘” （《北戴河之滨》）
从上面我们可以看出，细节在诗歌中的存在是不容忽视的。诗歌这样一种凝练地表达认识情感的艺术形式，以及它的隐喻色彩决定了诗歌不可能拒绝细节。但是我们将它与于坚诗歌比较着来看，这些细节又有着不同之处。这些细节是为诗歌中心的服务的，有明确的目的性，处在辅助的位置，人工雕琢的痕迹很明显。而于坚的诗歌细节几乎是“为细节而细节”，他的独特的理论追求决定了他的诗歌细节的与众不同。下面我们将具体论述于坚诗歌细节的地位和作用，从中我们也可以见出它的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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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细节是于坚诗歌理论的载体，它是实现“重建汉语诗歌精神”的最有力工具。
（一）
于坚诗歌理论的核心追求——“重建汉语诗歌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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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一个时代都有自己的诗歌精神”，这是于坚讨论“重建汉语诗歌精神”这一命题时预设的理论前提。面对五四至70年代末的诗歌，于坚认为“呐喊”是中国诗歌过去半个多世纪的诗歌精神。他说：“呐喊作为那个时代的主调，作为一种狂飙突进的、青春朝气的、号角般的、英勇悲壮的、爱憎分明的与中国政治生活相濡以沫的浪漫主义，造就了许多杰出的歌手和黄钟大吕之作。它最终声嘶力竭成为单纯时代精神的传声筒直70年代走到了终极。”①于坚细心地指出，时代的诗歌由于受到某种来自集体和民族的影响，受“理想主义”控制，因而诗人们关心的是个人与国家、社会、政治生活、伦理道德这些“大”的关系，忽视日常生活的小的“细节”。正是在这样的意义上他提出了“重建汉语诗歌精神 ”，从诗的内质上反对扭曲的崇高化和使命感，反对诗的“代言”性质，使诗向非崇高的生活常态滑行，即让诗回到“个体生命的自觉’状态中，回到当下，回到此在。这成为于坚诗歌的最高追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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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诗歌发展的历史来看，第三代诗歌的出现，是中国当代诗歌发展的内部要求与外来文化影响合力作用的结果。第三代诗歌的出现尤其与外来文化的影响有很大关系。改革开放以后，大量西方理论学说被译介到中国，这些理论学说有效地帮助了第三代诗人超越朦胧诗而开辟一条新的道路。特别值得注意的是，后现代主义的文化理论构成了第三代诗人文化素养极重要的方面。存在主义、现象学、结构主义、后解构主义、符号学；感觉派、黑色幽默、荒诞派、波普艺术等哲学和艺术方面的后现代主义影响，在第三代诗歌中留下了明显的痕迹。于坚也在第三代诗人的范畴之内。我们知道，诗歌写作从理论到实践的实现不是一个简单的过程，不是单向性的，而是多纬度的。更准确的讲一般是在大量的写作和理论阅读中两者一种猛然的惊醒式的契合。先是自发的抒写，慢慢地成为自觉的追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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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坚曾在很多场合公开表示过自己听力不好，“我把握世界的方式主要是看，我的听力不好。我比较注重事物的表象、细节，我更喜欢局部的世界”②这是他把握世界的最自然的方式。当他大量接触了西方后现代文化些理论之后，猛然发觉找到了适合自己的写作方式，于是他作品中的某种风格似的东西成为自觉的追求，理论和实践契合了，两者的相互作用构成了一个坚固的写作方式，这个方式就是细节。于坚早期诗歌如《我的女人是沉默的女人》《河流》等，细节还不是作为风格式的东西出现的。到了《尚义街六号》、《罗家生》，伴随诗人对口语写作的自觉追求，细节也成为某种风格的东西来到文本中。具体到文本里我们从如下几个方面加以论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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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在诗歌的内容上，细节使诗歌表现个人化的当下体验，必须警惕人生虚悬的企图成为可能。一
“二十世纪的精神倾向，其基本特征就是‘升华’，用解放者的眼光看待旧世界，看待大地。把日常生活、传统、大地统统视为解放的对象。以抽象的‘终极关怀’否定具体的存在，否定‘日常关怀’。”①于坚从解构的意义上总结到“诗是动词”，“日常的”、“不言志、不抒情”，注重“事件”、仅仅到‘看’而不到‘心’的事件”和“细节”与“具体”②承载这一主张的登峰造极之作便是在诗坛引起巨大争议的《0档案》。这首长诗首创拟档案体的写法。全诗除“档案室”、“卷末”这就象剧本的背景说明文字部分以外，共分成“出生史”、“成长史”、“恋爱史”、“日常生活”、“表格”五卷。单看标题就知道有多琐碎了。其中“日常生活”最为突出：
卷四 日常生活（选1，2，3）
1 住址
他睡觉的地址在尚义街6号 公共地皮
一直用来建造寓所 以前用锄头 板车 木锯 钉子 瓦
现在用搅拌机 打桩机 冲击电钻 焊枪 大卡车 水泥
大理石 钢筋 浇灌 冲压 垒 砌 铆 封
钢窗 钢门 钢锁 防10级地震 防火 防水灾
A—B—C—503室 是他户口册的编码 A代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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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 于坚：《棕皮手记.诗歌精神的重建》
② 《抱着一块石头沉到底》，《当代作家评论》1999年第3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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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所在的区 B代表他那一幢 C代表他那个单元
5 指的是他的那一层楼 03 才是他的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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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睡眠情况
他的床距地面1.3米 最接近顶盖的位置 一个睡眠的高度
噪音小 干燥通风 很适于储藏 存集 搁置 堆放
晚上10点 他拉上窗帘 锁好门 熄灯 这是正式的睡眠
中午 他睡长沙发 不脱衣裤 只脱鞋 盖上一床毯子
睡觉的好日子 是春天 睡得长 睡得好 睡得不想醒
睡觉的坏日子 是6月至9月 热 闷 一次睡眠要分几回
多次小觉 才能完事 秋天睡得最长 蚊子苍蝇不来打扰
不用搔抓 放心睡 大觉 冬天他9点上床 有电热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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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起床
穿短裤 穿汗衣 穿长裤 穿拖鞋 解手 挤牙膏 含水
喷水 洗脸 看镜子 抹润肤霜 梳头 换皮鞋
吃早点 两根油条一碗豆浆 一杯牛奶一个面包 轮着来
穿羊毛外套 穿外衣 拿提包 再看一回镜子 锁门
用手判断门已锁死 下楼 看天空 看手表 推单车 出大门
以上文字直白琐碎，表现了日常生活的“面目”，与人生活中的“住”有关的东西几乎全被展现出来，不厌其烦。我们根本找不到与“理想”、“爱情”等崇高的精神向度的词语，完全是最“庸俗”的一面。因为《0档案》揭示的是一个时代的个体与语言的一种悖论，所以在个人化的体验上并不是最明显的。在其他的作品中，诗人或专注于一只“蝴蝶”，或为一次“停电事件”而感慨，或者被一个“坠落的声音”所吸引。日常生活的细节在于坚的笔下充满了“诗意”。这样的细节成为“当下生活”最有力的证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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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细节使诗要表现日常生活的意味，要让人觉得当下的生活是值得过的这一诗歌的意义和作用变成现实。
于坚认为生命的意义以及由此决定的诗歌的意义存在于日常生活中，诗要表现日常生活的意味，诗要让人们热爱当下的生活。传统诗歌往往否认现实的日常生活的诗性，相信只有过去的、遥远的、神秘的、原始的、古典的或西方的、不可企及的东西才是美的，诗的，而现实生活总是灰色的，丑的，不幸的，非诗的。这种看待世界的方式同样会造成意义悬置。人们永远都为过去或未来活着，思想处于追忆或神往中，当下就在沉迷或期待中流失，永远无法实现。但事实上，生命的意义存在于过程中。第三代诗歌的一位代表人物韩东曾说：“哪怕是你经过的时间，它一旦过去，也就成了从未没有存在过的东西了” ①“历史的‘根’是没有的。它是对往事的幻觉，一种解释方式。对未未，我们真的一无所有。”②这些话己流露出强烈的双重超越的倾向：既超越对过去的回顾与反思，又超越对未未的幻觉和梦想。诗歌不再是对传统时空观和历史观的演绎，它只是生命作为过程的本体显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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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坚在《在旅途中不要错过机会》一诗中强调说，抓住旅途中的每一时刻，或静静地躺在树林翠，或漫无目的地遥望天空，或轻松随意地与生人闲聊；充分体验“此时此地的人生之旅”：“假如你路过一片树林/你要去林子里躺上一阵 望望天空/假如你碰到一个生人/你要找个借口 问问路 和他聊聊”。
再比如：“祖先的美德 光滑如石/永远不会流血 在世纪的洪水中/花纹日益古朴/作为父亲 您带回面包和盐”，“您深夜排队买煤 把定量油换成奶粉/您远征上海 风尘仆仆 采购衣服和鞋/您认识医生校长司机以及守门的人/老谋深算 能伸能屈 光滑如石/就这样 在黑暗的年代 在动乱中/您把我养大了 领到了身份证/长大了 真不容易 爸爸”（于坚：《感谢父亲》）。在这里，对父亲的明哲保身的哲学，诗人表示了理解和宽容。诗人并未简单地从政治上的是与非、道德上的善与恶，去加以评判，而是从凡人生存的艰难不易中去感觉它、看待它。父亲的处世虽不高尚，但却是现实的。在诗人看来，是凶险的生存环境，扼杀了生活的道义和原则。正是当时的人们追求“彼岸”的生活使生活的“真正意义”变得艰难。用细节表现日常生活的意味成为于坚诗歌的普泛追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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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细节使诗人与读者的关系由在上者、训诫者变为呈示者、交流者的过程成为习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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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来看这首诗歌：按照图纸工人们开始动手／挥动工具精确测量 像铺设一条康庄大道那么认真／道路高低凸凹 地质的状况也不一样……死掉了三十万只蚂蚁 七十一只老鼠 一条蛇／搬掉了各种硬度的石头 填掉那些口径不一的土洞／把石子沙水泥和柏油一一填上 然后压路机像印刷一张报纸那样 压过去／完工了 这就是道路 黑色的 像玻璃一样光滑（《事件：铺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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习惯了“升华”的读者，习惯了“被教育”的读者，对这样的诗歌简直无所适从，不知道从什么角度去解读。既没有传统意义的美感，也没有朦胧诗的精神向度，既不能找出几个“枯藤”、“老树”之类的意象，也不能从中深挖出理想与热情或者政治之类的“隐喻”。其实 ，“铺路”并不意味什么特别的东西，它只涉及工具、测量、挖掘、填平这样一些具体的场景和动作。道路通行，只意味着“平坦安静卫生不再担心脚的落处”。就这么具体简单。因为生活就是具体的，它需要我们具体的体验，而不是抽象的“升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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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坚通过这种具体、细致、朴素的描述，使生活中己有的事物在我们眼前重新呈示出来。再如：
“二十岁是一棵非常年轻的树在阳光中充血向天空喷射着绿叶/是隔着牛仔裤的千千万万次勃起是灵魂出窍的爱是狼嚎/想垮掉想疯掉想砸烂想撕裂想强奸想脱得精光想拥抱着但不想死去/一次次年轻的性交在四月的天空下被迫成为见不得人的手淫/一个个伟大的念头在钢筋水泥的世界里碰成一颗血淋淋的脑壳/二十岁是满汁液充满肌肉充满爆发有一万次机会的二十岁/我的年轻我的令少女发抖我的使世界失去安全感的好时光/我骂拿破仑杂种拍着上帝的肩头宣布要比他创造的还精彩”(《二十岁》)。
在这里诗人并不是要告诉你什么大道理，也不宣扬他的与人不同的崇高感，而是与读者一样“庸俗不堪”，诗人从“高高在上”的位置上下来，与我们站在一起，同我们进行“聊天”式的随意交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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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细节是维系于坚诗歌诗性的最主要成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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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从传统和反传统的意义上来讲，细节决定于坚的诗歌都是 “诗”的。
《0档案》公开发表后，在诗坛上引起了轩然大波，各种声音都有。其中最武断的要算北大的一些学生，他们认为《0档案》是一堆语言垃圾，是“非诗”。诚然《０档案》里充满了日常生活的琐碎，但正是这些琐碎的细节在被诗人“有意味的组合成句子”的时候，我们惊叹于诗人的深刻的观察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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钥匙 旋转360度 关上第二道门 钥匙
旋转360度 关上第三道门 钥匙 旋转360度
关上钢铁防盗门 钥匙 旋转360度
拔出 ——（《0档案》卷末）
这是我们在填写档案时司空见惯的档案文体用语，填写档案时也未曾觉得不合理，并且努力与之协调。可在于坚维妙维肖、凝炼集中的游戏式语体模仿中，不能不感到不寒而栗、触目惊心。原来我们每个个体并没有独立、自由和尊严，早己格式化、规范化，而且这种习惯性的档案书写也渗进我们的思维和血液，我们己经麻木了。于坚用这些文字，这些最习焉不察的细节揭示了：“表面上是抨击社会体制运用强制性书写手段扭曲物化人，深层上则刳析了个体陷入语言的无底洞，成为‘词的寄生虫’的可悲宿命”无论是在内心感情层面还是在语言凝练或者诗歌的哲理方面，这些细节的琐碎都是“小”的，以“小”见“大”，在这个意义上它是“诗”的。于坚的诗歌，作为用凝炼独特的语言表达对世界独特体验的作品，并没有改变诗歌概念的核心。
当然，当今的美学研究起了很大的变化。体系庞大严谨的传统美学面对丰富多变的当代审美文化己是捉襟见肘，传统的美学观念（崇高、优美、和谐）几乎在一夜之间被荒诞、丑陋、碎片式的当代审美文化吞噬了。如果固守传统，正如黑格尔所预言的美和艺术只有消亡一途了。为此，西方美学界从形而上学的概念范畴的研究转向了审美批评，从具体的当代审美文化着手，提出了“反美学”的概念，即反传统美学观念。仿照这一思路，于坚类似的诗歌创作，就是反传统诗学观念的诗歌。这样，于坚的一些诗歌确实是传统意义上的“非诗”和反传统意义上的“诗”。而这两者的着陆点都在“细节”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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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细节作为营造了于坚诗歌近乎生命本真言说的“语感”的最重要的部分而存在着。
在《扇形的展开——中国现代诗学谫论》一书中，陈仲义专辟一章《抵达本真几近自动的言说——语感诗学》，对“语感”进行了论述。他指出“语感，即抵达.本真与生命同构的几近自动的言说……强调语感出自生命，与生命同构的本真状态。强调语感流动的自动或半自动性质”①。 “语感对于当代诗歌的建设性贡献，在于重构了诗歌语言学的一个重要尺度，与另一种尺度——‘陌生化’遥相呼应。”② “陌生化用于现代诗学，鲜明地体现为巨大的语言张力，多采用人为方式来结构诗歌语言……使诗歌充满高度紧张性，诗歌在语言的内敛与膨胀中体现了典雅，高贵，精彩的光彩一面，但……染上雕琢造作的匠气”③，语感则与之相对，“言说的自动或半自动呈现出一种生命的感觉状态，借此抵达存在的本真与敞亮”④。“语感的自动与半自动”必然要求语言的平白，不事雕刻，就像是脱口而出，但又不是播音员播送新闻式的没有心灵式的对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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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坚自觉追求口语写作时期的诗歌，比如： 老吴的裤子晾在二楼 /喊一声 胯下就钻出戴眼睛的脑袋 /隔壁的大厕所 /天天清早排着长队 /我们往往在黄昏光临 /打开烟盒 打开嘴巴 /打开灯 ；没有妓女的城市 /童男子们老练地谈着女人 /偶尔有裙子们进来 /大家就扣好钮扣 /那年纪我们都渴望钻进一条裙子 /又不肯弯下腰去 ；吴文光 你走了 /今晚我去哪里混饭 （于坚《尚义街六号》）还有《罗家生》等。在这些诗歌中我们看到一个个的细节构成了独特的语感，这是诗人生命体验的诗性表达。如果没有这些细节，我们很难想象于坚将如何表达自己。如果没有这些细节而换成“理想”，“大海”等高大雄伟的意象或语气，我们就很难想象那将是怎样的别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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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总结
综上，我们从诗歌的内容，诗歌的意义和功能，诗人与读者的关系，以及诗性上对于坚诗歌细节的作用和地位进行了论述。我们认为，细节是于坚诗歌的生命所在，是其反诗学理论的载体，是他表达对世界把握和言说的独特方式。当然，以上部分在诗歌中不是单独存在和起作用的，而是相互交叉，彼此共存，共同为构筑于坚的汉语诗歌精神而服务的。细节，为我们从诗歌文本去关照于坚诗歌理论，以及从理论上去理性把握诗歌文本，架起了一座桥梁，但这也许是一座“独木桥”，我们必须小心翼翼，不能将文本与理论机械地强拧在一起，毕竟诗歌的生命不在理论上。这也算是一种尝试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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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要参考文献：
陈仲义，《扇形的展开——中国现代诗学谫论》，2000年，浙江文艺出版社
于坚，《棕皮手记》，1997年，东方出版中心
于坚，《于坚的诗》，２０００年，人民文学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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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修林 · 发表于 2006-11-7 10:33: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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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有深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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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议加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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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曾蒙及其他版主是否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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