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方艺术论坛

 找回密码
 注册

QQ登录

只需一步,快速开始

查看: 7438|回复: 2

在诗歌第一现场,谁是更合适的?

[复制链接]
发表于 2007-11-12 08:46:03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font size="2">汤养宗访谈:在诗歌第一现场,谁是更合适的?<br/><br/>杨&nbsp;&nbsp;勇:广东诗人<br/>汤养宗:福建诗人<br/><br/>写在前面的话:<br/>&nbsp;&nbsp;&nbsp;&nbsp;读汤养宗的诗歌,总会使人感觉到字里行间还有一个汤养宗,甚至是多个的一群。诗里出现的汤养宗,是过去的,是现在的,也是未来的。他们搬运词语,不停对质,在对灵魂的不断拷问中表达出对存在的犹疑和恍惚。这正如他在《大街》一诗中所言:“有时,在大街上走着,对面一个人会突然/截住我:‘嘿!去唐代的一匹马在前头等你。’/而他同时告诉我,互联网上有美国航母的消息”。汤养宗在诗集《尤物》的后记中说:“到底是我在写作,还是另一个人在替我写作?”大师博尔赫斯的疑惑也在于此,一切具有责任感及抱负心的诗人都会在写作中存有着相同的焦虑。汤养宗发挥着他非同一般的统治力,左右逢源,契合着身体里无数个杂乱的声音,并把这些喧嚣的吵嚷统一到一个合理的高度。因此,我相信汤养宗熟谙分身术,并乐此不疲。汤养宗坚定地前行着,诗里的诗外的,他们共同使劲,并肩作战,让许多晦蔽的事物乘载时光之叶浮出存在的水面。早早晚晚,他们会合二为一。<br/><br/>杨&nbsp;&nbsp;勇:汤养宗好!在你的作品中总能读到一种焦虑,这种焦虑不是来自他人,而是来自自己,是一种在写作中不断产生的焦虑。我的解读准确无误吗?法国戏剧家尤利斯库在多年的写作之后说:“不能再写下去了,我感到越来越困难。”不能再写下去了,按我的理解是不能再继续重复地写下去了。在你的写作中,你也曾有过这种情况吗?你是如何克服惯性写作而不断走向创新的?<br/><br/>汤养宗:我更多的焦灼是来自文本的。是诗歌文本的去向让我时常产生不安感,我相信所有对诗歌文本具有责任感及抱负心的诗人都有类似的不安。一个诗人的文本达到一定高度后,还能如何继续打开,诗歌在他手上还有什么去向,是他决不能绕道而行的问题。许多诗人为何后来都在无路可走中衰败下来?无非是在自己文本方式准备不足的前提下,在诗歌表达的可能性上自闭了。有人可能又要插进来说他是生活场枯竭了,这是骗人的,活着就是生活,一个人能思维就是生活。文本是一路奔跑着的,你不追它只能被它远远甩开。在我自己较为漫长的写作时间中,我毫不讳言一直是这个问题的头痛者,还好我现在已拥有了一个相对自由开放的文本方式;在诗歌文本准备上,我比某些人作过一番更为复杂的探索。这种准备已使自己有了开阔的写作视野,赢得了写作的自由度。困难就留给还没有准备好的人吧,我相信自己还会继续有意识地去打开它,并尽可能丰富的把它安稳好。这也是我至今没有停止写作的理由所在。<br/><br/>杨&nbsp;&nbsp;勇:每个写作者在写作中创造了另一个强大的自我,这个强大的自我隐匿在他的作品中,形同孪生兄弟,在他接下来的创作中不断地影响着他。读你的诗歌,这种印象非常鲜明。你也曾经写过多篇文章阐述类似观点,比如《写作中的另一个人》,《保持与身体中的多个自己对话 》等,能具体谈谈吗?<br/><br/>汤养宗:是呀,写作是完成清理自己内心多个自己的可能途径。一个人要写作,以我理解应该是由于内心中有着复杂的争议声,而文字中的声音是自己与自己所达成和解的结果(甚至也是分裂的结果)。写作中那些“隐匿的自我”的归顺问题是经常在书写中崩裂开来的事情,并显示了一个写作者对自己写作美学上综合的统治能力。你在内心的众声喧哗中按住它的程度,体现了你对文本方法论及处世观的原则。诗歌中的那个“我”许多时候在我们内心中是左右摇摆的,多个的,文字对于它许多时候是难以概括并不能信任的。这些内心中的叠影,在我们所要的诗歌中各自默守着一份合理的理由,要把它们的“多数”变成诗歌中的“单数”,正是诗人所要去做的一份规导工作。文字中的最终目的,是致使“我说”包容“他说”,“本己”超越“异己”,使“我的问题”与“众多个我的问题”得到深度和解,让身体中的吵嚷声安静下来,劝阻住自我分裂的迷失与散乱,应和着事物存在的多维性和神秘性,达到分清多个“自己”聚合成的本来面目,从而导出内心存在的客观面貌。身体中如果只有一个“自己”当然好,它醒目,自在,目的性明确,但它显得单一性和不可靠。因而诗歌中多个自己的出现是可贵的,说明你有了多元的生命意识,它也为你文本的生成提供了必要的写作坡度及复杂的情感元素。<br/><br/>杨&nbsp;&nbsp;勇:奥特说:“诗歌是一种言说那不可言说之物的艺术。”于你而言,“那不可言说之物”是什么?你如何说出“那不可言说之物”?我知道你从80年代就开始了诗歌创作,是什么在支撑着您坚持下来?你认为什么是诗?你的诗歌理念是怎样的?<br/><br/>汤养宗:对于诗歌是什么?也许我们谁都没有看见。对我而言,诗歌中“那不可言说之物”,只能说它是延时在时空里的一份神意。比如沁人心脾的气味,我们能说出它的形状吗?但我们却能因这些身心被高度感奋着。正是这种不可名状,诗歌使我们深陷于它引人玄思的迷宫中,并把心灵中极为要紧的精神依靠托付于它。我们确实不知诗歌是什么模样的,但诗歌又被我们用种种的手段言说着,并甚至知道一首好诗歌所必须具备的几种条件。我们通过自己所认定的这些条件去书写它与趋近它,心存敬意的要到属于自己的那份诗歌。正是这份卡夫卡式城堡般可望而不可及的“神意”,派生出了让众生所迷醉的神意约会,并又派生出抵达它的途径——诗歌文本方式,促使一切因诗歌而有寄托的人,因自己拥有一份趋近诗歌的文本方式而欲罢不能。这就是诗歌,它给了我们类似于一生一事无成的荣誉与梦想。因此也可以这样说,诗歌是什么?诗歌是我们对神无法当面说只好拐回来对人说出的那部分。它很少,又复杂,仿佛空中抓物,却很结实。是所有话语蒸发后所剩的晶体,是不能再多的,也不能再少的,我们为它不断开拓言说的有限性,从中捕捉与开拓精神的无限性。<br/>我认识的诗歌是一种多维诗歌。认为诗歌存在于多向度的逻辑结构中,异质共生,又相互印证;以多重性的言说,打开情感与事象之间的多元牵连。见证诗与事象之间的不可规约性,在斑杂多构,甚至众声喧哗的物象中,听到事物交错的声息,让手中的语言与它们达成深度和解,以对齐存在与写作的真实,完成对世界饱满、警醒、多维而开阔的见解。<br/><br/>杨&nbsp;&nbsp;勇:2002年,你曾提出过一个“诗歌平衡术”的概念,何为平衡?怎样平衡?你现在还在贯彻执行这个命题吗?海德格尔说:“说,倘若我们去听取它,那么,它就是让我们去达到语言之说的路。”这条路正确的方向在哪里?你找到答案了吗?<br/><br/>汤养宗:提出“诗歌平衡术”这个概念的要义有两点:一是诗歌表达与事象真实之间难以一致的失衡问题;二是诗歌文本的落脚点与诗歌文本总要出走的失衡问题。在诗歌写作的可能性这方面,其本性是“扬暴”的;而在诗歌写作的准确性方面,其最终的归属又是“安暴”的。这当中就存在并发生着循环性的“平衡术”问题,它们周而复始,一直处于疯狂的失重状态,需要诗人穷尽所能不断去摆平它。这个观点至今我仍认为是合适有用的。它的出发点就是提倡诗人必须不断的打开自己的文本方式去适应不断变化着的诗歌,强化准确的文字能力安顿好与事物对象之间的关系。它坚定了我诗歌写作的方向感,并乐此不疲延续下去,让自己的诗歌真正达成心目中所要的那种平衡。我能从中作些什么,答案是我现有的那些诗歌。<br/><br/>杨&nbsp;&nbsp;勇:你曾说过:“一个人到了四十岁以后,就要靠自己的智慧写作。”我对这个说法很感兴趣,请具体谈谈。另外我也想知道,在四十岁以前,一个人靠什么写作呢?<br/><br/>汤养宗:这是相对的。是指人在四十岁以后,就应有相应的把握事物的定力。作为生命体,经过生活长期的砺炼,身体中的气息上下已经打通;而文本在他手上也已把握到至关重要的一些要素(这时候他的文本要是还属于平面性的,他也只能当一名通俗诗人了——这是我对白话诗人的新命名,哈哈),此时,他应该拥有用智慧统揽写作全局的力,用智慧去填满与转合文本的虚缺,坚定文本的方位,用生活所给他的见识写出年轻人不可能的深厚。而在这之前,(是一种什么年龄吗?)一般是左右摇摆的,喜欢玩火的与找热闹的。我总是不大相信写作中的神童,尤其是在事象中更需要用精神实质去稳固其散形多变的今天,辨别力不够及生命定力不够是不行的。四十岁之前的写作更多依靠活络的吸纳力,靠新鲜,靠反对,也靠似是而非的不稳定性质。四十岁之前与四十岁之后,同样有难题,但性质有所不同,一个更靠破坏,一个更靠稳固。当然这种年龄的划分也只能是个大概,只是一种比较性的界定。<br/><br/>杨&nbsp;&nbsp;勇:作为一个严肃的诗人,你如何看待诗歌与读者的关系?如何对待作品与被阅读的关系呢?你觉得一首好诗的标准是怎样的?诗与世界的关系,诗与当下的关系又是怎样的?<br/><br/>汤养宗:我一直认为:每个写作者心中都有自己的读者对象,写作者总是依据自己心中设定的这些人而表达着自己的文字,这个对象其实就是他为自己的写作自我设定的美学高度。他所设定的这种对象与其他对象没有什么关系,他对这个或这些人写着自己的文字,他这样写的同时,心中已经相信了他或他们与自己有着相通的写作美学原则,甚至还高过自己;这当中的他或他们才是他写作命运的救命恩人或全部依靠。我认为写作的得失盈亏只是价值的得失盈亏,与读者的多与少实在没有什么值得遗憾的。认识到了这一点,我们就不会为读者的流失问题而着急。有时候拥有太多读者的作品其文学品格反而值得怀疑。 <br/>一首好诗的标准问题,个人以为起码具备这些条件:(一)有不同凡响的照亮精神的第一现场感。(二)文本构建方式独立不群并且高度自治。(三)语言鲜活到位具有颠覆破障的冲击力。(四)体现表率性的写作品质和方向感。(五)读后能迅速瓦解对已有诗歌的温存而确信一种美终于又可以找到其相依托的形式。<br/>我在自己的诗学随笔《一首好诗与我们的关系》里这样写到:“一首好的诗歌它至上的凛冽性使我们产生敬畏感,它的精确度与精美性使我们瓦解,感到诗歌作为一种我们所需要的形式在它这里有了递进,也因了它的出现而更加可靠,并从此有了某种更值得信赖的控制地位。我们接触到它以后,终于有了这种踏实感,相信了一种美是终于可以找到其相依托的形式的,一种完善的结构在我们的期待里并不是幻影。我们感谢写出这篇诗歌的人,因为他,我们的精神有了依附与成立。”<br/>世界与诗歌的关系从来不是急功近利的,它只作为人类的精神证明安放在时间里,看守世界的喧哗声与漂浮性。诗歌与当下的关系也不直接存在因果互转,以及谁向谁作献媚状的问题,诗歌只是对人类作深度提醒,作为激发一切美好进步的精神依据。诗歌在一般情况下一点也不重要,而有在最重要的关头又显得十分重要。比如,在三十年前民族情感危机时刻天安门暴发的那场诗歌运动,近年“9&amp;#8226;11”事件后美国人在公共汽车上挂满诗歌名片对劫后创伤的抚慰,以及巴哥达遭轰炸后民众涌上街头齐声诵读诗篇的情景,都说明了诗歌对于提醒与激发人心的深层作用。<br/><br/>杨&nbsp;&nbsp;勇:诗歌写作是个人化的吗?你对个人化有什么看法?你一般在什么时候进行诗歌创作?创作一首诗时考虑最多的是什么?<br/><br/>汤养宗:诗歌写作只有先具备个人化的品质方可具有阅读上的独立性。我们永远是世界的一部分,不要担心抓住自己的头发会一不小心就被甩到地球以外的地方去。做人要平实,写诗则可以放肆无遮,只要你不是想通过一首诗歌给人类造成灾难,说明你还是正常的地球人,个性化的张扬只能给这个社会更多的色彩,如果你私自化的诗歌还能给我们带来审美上的递进关系,说明你的个人化写作是有力有效的。从写作推进的角度看,没有个人化的写作,就没有诗歌的进步与繁荣。我提倡进步的,引领性的,对文本具有重建作用的个人化写作。<br/>我喜欢在凌晨四点左右起来写作,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好,主要是习惯了,有整块的时间可以用来安排自己的文字。写作中现在我更多的会考虑到一首诗歌可能出现的形状问题,诗歌中的核心精神在我这个岁数一般已水到渠成,当然也有另外的神启的时刻,但只有当它与我所在意的诗歌形状揉合在一起时,我才真正感到已获得它,感到我写了一首好诗。<br/><br/>杨&nbsp;&nbsp;勇:2003年获《星星》诗刊、《诗歌月刊》联合设立的“中国年度诗歌奖”,2006年获人民文学奖。这些获奖经历对你有什么意义?对你的诗歌创作有什么积极的促进作用吗?你如何看待这些奖项?也谈谈你对当下铺天盖地的诗歌奖项与诗歌年选的看法吧。<br/><br/>汤养宗:一个人的诗歌是不是真正的好,其文本品质及精神品质是不是经得起专业的拷问,不是评了奖就算数的,它还得放在时间意义上来考量。谁得了什么奖都没有什么值得特别沾沾自喜的,关键是自己的诗歌状况是不是与别人对你承认的荣誉相符。面对遍地饮誉诗歌的人,我总想问他:“你对自己来自诗歌中的荣誉放心吗?”而这种放心也是有级别的,必须具有真正专业的目光与角度才能够得着。现在的诗歌奖是有些太多太滥了,一是设奖者没有对诗歌高度负责地来办事,而是事先预设了种种的利益关系,使诗歌奖项无法在严格的符合诗歌法则的环境下开展;其二,评奖机制不可靠,许多当诗歌评委的人其诗歌身份根本不够格,一些人对当前的诗歌认识程度甚至连作为一般读者的资格也够不着。让这样的一些人来当专业性很强与转换期很快的诗歌评委,其结果可想而知。在这种诗歌机制的大环境下所得的所有诗歌奖项,我以为每个诗歌获奖者都应该感得心虚的。<br/>&nbsp;&nbsp;<br/>杨&nbsp;&nbsp;勇:现在谈谈你的生活吧。过去的,现在的和未来的。你觉得诗歌就是生活吗?或者生活就是诗歌?在你的心目中,生活与诗歌是一种怎样的关系?你觉得生活中最具有诗意的一部分是什么?<br/><br/>汤养宗:我一直生活在一座古老而远离都市的滨海县城中。这里曾是八闽之一的州府所在地,文化底蕴较深,有漫长的海岸线,有大块大块的无人问津的沙滩,有好鱼好虾,盛产美女,也盛产诗人。由于出生在一个半岛上,又由于有着一段水手生活的经历,海在我血水里给了我应有的性情,喜欢开阔,喜欢大声说话,喜欢波浪的构成。我是1959年出生的人,那个时代的人所要经历的一切我也同样经历过,对社会的动荡与苦难,我是个明白人。这也让我长成一付硬心肠,习惯了不闻不问。现在是公务员身份,想认真做事。至于未来的,就是把老天还能给我的时间长度尽量按自己喜欢的方式用了吧。在生活与诗歌之间,我要生活,也要诗歌。如果生活能当成诗歌来过,我当然已经过上了诗歌的生活;如果诗歌就是生活,我不知该拿它怎么办。尽量做一个符合诗歌要义的人吧,记住自己是一个诗人,诗人该怎样做人。平时,我喜欢参与在朋友中喝点小酒,在酒水中仰望诗歌,在诗歌中怀念酒水。<br/>&nbsp;&nbsp;&nbsp;<br/>杨&nbsp;&nbsp;勇:你认为诗歌的发展与地域有关吗?当代诗歌一开始就存在着浓厚的地域特征,至今这种格局的影响尚未消失。地域会影响一个诗人的表达方式吗?比如南方诗人与北方诗人,他们的表达方式会有什么区别呢?也请说说你身上所具有的南方诗人特质吧。<br/><br/>汤养宗:当然有关。许多南美诗人文字中带恍惚感的血性,许多欧洲诗人文字中经典式的温雅,及国内诗人中苏浙式的温润情怀,与西北诗人的苍雄旷达,都显示出地域文化作用于诗人身上特有的精神品性。一种特有的文化作用于人往往是刻骨铭心挥之不去的,文化的谱系关系又往往在诗人与诗人之间相互渲染、推波助澜地把属于自己的文化特性扩大出来;这就是出现地域性诗歌群体现象的内在因素。地域特性会教会一个诗人轻易辨别到自己的亲缘特色,但对一个有追求的诗人往往有反面的遮盖作用,因为他们所习惯表露出来的可能仅是地理气质问题而未扩展到诗歌问题中;但大诗人不会,大诗人一定会超越过这些成为人类的全部。大诗人是通透的,他对空气中发生的一切都很敏感,宽大的世界会为他所享用。<br/>落实到我个人身上,我倒觉得自己的文化特性比较模糊。比如我诗歌中说话方式的断裂性,我诗歌中如你所说的恍惚感,以及粗犷的诗歌气息都与南方特有的温润清幽具有脱离性质并带背叛性的。很多北方来的朋友都说我是南人北相,而且北得很厉害哩。<br/><br/>杨&nbsp;&nbsp;勇:我好奇于你博客的名字《时光魔术师》,基于一种怎样的想法,你作此任名?我注意到你在一些论坛的名字就用“时光的魔术师”,这是否是你对时光的态度?或者说诗歌就是时光的魔术场?或者你就是时光的魔术师?<br/><br/>汤养宗:网络的自由,给个人对自己的定位带来的方便。许多博客的命名都很见个性,我给自己博客命名时,想到自己马上就要老掉了,时间感在自己身上越来越显出某种宿命意味;再想到自己对诗歌写作的一贯态度,对使用在时空场景转换中的得意刀法,同时也想到自己写作中已有的时间长度及还要面临的延续下来的文字幻像,觉得用上“时光魔术师”来概括还是比较准确的。这是我对时光的态度,也是我对写作的态度。诗歌写作对我而言就是一个时光中的魔术场,文字在写作中的在与不在,情怀在诗歌中的在场与幻像,都是我诗歌中很在意的要紧的核心问题。我能对得起这个称呼吗?要看我还在诗歌中所作用的力。<br/>有时我想,在茫茫的宇宙下,这一刻,当我写下这行诗歌的时候,我感到这是多么不可理喻的事。一个诗人他突然想到自己要对世界说点什么,他想说的话在纷繁多维的整个世界秩序中是多么不讲方向,并没有援助,甚至没有依据。这一刻的我一定在时间以外,我也不在自己的时间中。更象是时间中另外的一个谁,闯进我的大脑逼迫着我这样去做,我完成的这一部分文字,其实就是迷宫中的一部分,象是进了谁的圈套中。这种行为其实就是一场魔术,所以我们应该拥有多元并立的时间感,它不是线性的或者横向的,而是一种来往无序又符合圆形性质的时间,甚至是奇形怪状的时间。在一个圆形的任何一个点上,它是秦代的,也是宋代的,也是现代的与眼前的。散裂而统一。在这种时间里,我们不是唯一的主角,我们与万物同在,对它们虽生死不明,但能感到已经与它们同舞,忘记了时空的界限,相互拥有新鲜的血液,并相互占用着同一种意义上的时间现场。一种更符合于真实世界的第一现场。<br/>&nbsp;&nbsp;<br/>杨&nbsp;&nbsp;勇:作为一个诗人,你觉得诗与人能分开谈论吗?诗歌重要还是诗人重要?诗人与诗歌应当是一种怎样的关系?<br/><br/>汤养宗:这个问题比较复杂,在多元结构的社会里,人们的性格往往也是多元的。书法史上有两个人,一个是宋代的蔡京,一个便是元代的赵孟頫,从人学角度上说他们的做人都不怎么样,但他们确实又是那个时代书法艺术最高造诣的代表人物。一个道德并不完善的人为什么又能超越世俗的羁绊而成就伟大的艺术呢?说明艺术本身就带有浓厚的个体性的游戏色彩,这些个案中的人物就因更具备个人天赋更精通于这种游戏尺度而胜人一筹。也有通过心灵的洗礼得到顿悟精神被拔高的事例,唐代的韦应物年轻时是锦衣卫的一个小头目,经常称霸市井,安禄山事件后,人生有了迭宕,四十岁后才开始写诗,后来竟写出了“春潮带雨晚来急,野渡无人舟自横”这样闲适自在的诗句。亡国之君李后主的经历本是个可怜虫,可他那些写亡国之痛的诗句,却能把忧伤的美感传达给了所有善良的人们,人们也没有因为他生活上的腐朽无能而拒绝这些诗篇。<br/>我们多么希望每个诗人都能象李白写酒月,颜真卿写《祭侄稿》那样把自己的人格与艺术行为高度统一在一起,我们也多么厌恶诗歌与自己生活行为背道而驰的人!但诗歌与人的种种事例又往往要让我们无奈地分开人是人,艺术是艺术来判别;尽管我们的这种判别会给我们带来心灵和理智上的撕裂感。所以艺术美感与人格魅力还是有分壤的,原因是一种更靠近手艺,一种则存在于社会现象学中。我们只能劝导那些人格有毛病的诗人赶紧矫正好自己的人生坐标,使自己的生活行为更符合于诗歌的要求,回到真正的诗意中。<br/><br/>杨&nbsp;&nbsp;勇:中国当代诗歌处在一个敏感而晦暗的位置,只有诗人才真正关心诗歌。作为一位严肃的写作者,你如何看待现代诗歌的独特性?对当代西方诗歌和中国传统诗歌又有什么看法?这其中,有没有你最喜欢的诗人?请分别列出前两位或者更多。<br/><br/>汤养宗:诗歌高蹈的言说方式正是造成它寂落的原因所在,热闹的背面肯定是寂落,诗歌能象流行歌曲那样被几万人拥在广场中心又蹦又跳吗?肯定不能。除非是象唐代那样诗歌被列入科考制度,用行政的手段要求每个读书人去弄懂它。诗歌在任何时期任何地方都概莫如此的属于少数人的事业。诗歌又是作用于心灵的,现在是看图时代,快餐时代和网络时代,人人都都感觉自己是个王,人人都以为自己已经拥有自己的天下,在这无序的人格膨胀中,又有几个人愿意安静下来处理自己的精神问题呢?所以,一直处在静场中的中国现代诗歌要有自己的忍耐,诗人们也需要在安静的劳动中好好看住自己,不要自己先把自己弄丢了。太多一定不是诗歌的,太少也不正常,但诗歌一定会以它独有的方式继续影响到无数的人心中,只要这个世界上人们还有爱,还有善良,哪怕他们从来不看诗歌,也依然会感到有一份诗意在等待着他,这正是诗歌赖以继续鲜活下去的最广泛的理由。<br/>我对当代西方诗歌与中国传统诗歌的关系没有太大的异议。相对于诗歌文本,只有精致与粗劣之分,没有前后之分;过去的,已经存在的或正在成立的,都会很快成为我们的传统,在这一点上,但丁李白们是我需要的,博尔赫斯与惠特曼也同样是我需要的,他们都是我传统中的一部分,甚至也是我精神上的兄弟。我只是他们的精神所看管的一个新来的诗人。<br/><br/>杨&nbsp;&nbsp;勇:对于诗人而言,语言的重要性不言而喻。我觉得,诗人要解决的问题首先是语言的问题。那么,你对待诗歌语言的态度是怎样的?你认为什么样的语言才是心目中最美的语言?你的语言探索大致可以分成几个阶段?它们之间的联系和变化是什么?<br/><br/>汤养宗:当然要先解决语言问题,不过我所说的语言与你的可能有所不同。我首先认为语言是一个写作者的态度,什么样的语言则给出什么样的诗歌。语言的使用是理念,是打开生活之门的方法,语言所到之处是认识和解决世界的步伐落实点,语言让我们将成为什么样的诗人与不成为什么样的诗人。我现在在意的语言是那种不在意的语言,它不拘,随意,左右不顾又能破障,散形的思维能给它自由穿梭的开阔地,多维的应接又给他它逻辑上的魔幻性。而过去,我更多的要求语言的及物性,要求它精美到位,它是窄的,小心翼翼的,自拘的。<br/><br/>杨&nbsp;&nbsp;勇:洛威尔说:“我确信写作不是一门手艺,并不是你学到了技巧就能炮制出来的东西。它必定是来自于某种深层的冲动,深层的灵感。”有同感吗?你是否重视技巧在诗歌之中的运用?技巧于你而言,处于一种什么样的位置?<br/><br/>汤养宗:并不同意这种说法,实际上“深层的冲动,深层的灵感”一般诗人都有遇到或者得到,而相似的冲动与灵感在不同的诗人手里则会演绎成完全不同的诗歌,这就是因为技巧的不同主张造成的。在诗歌中,技巧历来不单单只是一门手艺,它更重要的是融化了诗人理解世界与处理世界的思维方式,直接依靠神启的冲动交代给技巧来呈现,技巧又反过来成了他理解世界的思维。所以,它既是诗人的态度,也是诗人的思维方式。把技巧纯粹理解为技巧是简单与肤浅的,它隔离了诗人介入诗歌的主观能动性,抽空了诗人依靠什么方法来叙述世界的问题,而这种方法是通过他具体的手段去完成的,手段成全了他与事物幽会的途径,没有手段他便无法把事物说成他要说的他心目中的事物。在这里,谁能辨别出在技巧与思想之间,哪一种是思想,哪一种是技巧呢?那种总主张诗歌能浅说出深或者深入浅出为上品的人,他一定是为了掩盖自己在表现诗歌上的无能与苍白。我历来认为技巧之与诗歌是水涨船高的关系,技巧是诗人的眼界,是他完成诗歌形状的主张,更是他对待诗歌的思维方式。<br/>&nbsp;&nbsp;<br/>杨&nbsp;&nbsp;勇:近些年,诗歌事件层出不穷,比如《关于天问诗歌公约》,“梨花体”,“盘峰诗会”,打工诗歌热潮等等,这些事件对诗歌的发展有推进作用吗?你如何看待这些事件?网络让写诗发诗显得更加平易,你怎么看待网络对诗歌的影响?你和网络诗人接触的多吗?你怎么看待网络诗歌?<br/><br/>汤养宗:总体上我对这些事件不太了解,不在意,也不想掺和。诗歌的造势活动可以很轻易就把谁的名字炒作出来,但好的诗歌还是要依靠诗人认真地一首首写出来的。 <br/>但网络诗歌是另一码事,它把中国诗歌从官方纸刊的一统天下中分离了出来,给许多真正有才华的年轻诗人的出现提供了公正的平台。这是大好事,也大大活跃了中国诗歌原本单一正统的局面。由于网络的便利,各种样式的诗歌可以自由登场了,来自诗歌中的种种观点可以在第一时间里被人们争论与纠正,诗歌内部的问题被极大地激活了,诗歌写作的自由度从没有象现在这样鲜活多姿,诗歌缺乏读者的困惑局面也可以在通过网络的交流得到逆转而出现喜人的曙光。我敢说,眼下的网络诗歌至少已经占领了中国诗歌的半壁江山,它所形成的影响力将随着网络诗人们自身的整合引领并左右着中国诗歌面貌的深刻转型。我与网络诗人们的接触主要通过自己常去的几个诗歌网站认识的,他们当中的许多人都极具诗歌才华,我更多的认为他们的写作姿势是中国诗歌未来真正的依靠。但网络也有太明显的通病,这种通病同样也出自网络的便利与自由,太过于无政府主义的状态给网络诗歌的良性发展带来了损害,那种无节制的争吵,随便化个名就可以为所欲为的纷乱让人头疼并使正常的交流一下子泡灭。此外,网络诗人们相互间的模仿也在弄黑独立的诗歌写作品质,这些似乎都一时间难以解决,但网络给诗歌所造成的繁荣景象依然是令人击掌称好的。<br/><br/>杨&nbsp;&nbsp;勇:你曾经参加诗刊社举办的第十届青春诗会,与你一起参加诗会的诗人现在都在写诗吗?你们经常会有联系和交流吗?当初促使你写诗的起因是什么?这么多年来,有过一些什么变化?现在写诗,你想得最多的是什么?<br/>汤养宗:第十届青春诗会一晃就过去十五年了,而印象中仿佛就在昨天。那些年轻的面影一直被我珍藏着,我也会时常勾挂起这些象侯鸟般散落在各省份的有才华的朋友们。他们现在还好吗?祝他们平安,也拥有自己的一份温暖(可是又为什么,当我用电脑敲到“温暖”两个字时,屏上出现的字眼却是“紊乱”?)后来,我们九人中有三人先后来到我居住的这座小城专门找到了我。他们是阿坚,王学芯,刘德吾。其中阿坚两次。前两年蓝蓝与荣荣来本省参加一个诗歌聚会,我也驱车几百里与她们见了面。洪烛是在北京遇上的。我们当中的白莲春还在那篇著名的中篇小说《拯救父亲》里描绘到我们这些人在北京的情景。其余的人都已杳如黄鹤。但我知道,他们基本上还都在写诗;其中蓝蓝与荣荣的作品,应该说仍属于当下女诗人诗歌最好的行列。<br/>我为什么要写诗?少年时我是想当一名画家的,70年代中学的墙报上到处贴满了我的宣传画。可一次我被神示般翻入了学校封存的图书馆,我随手窃取到了两本书,一本是《普希金的皇村时代》,另一本是什么生理常识的。一本照亮了我的精神,一本打开了我的身体。我才知,诗歌是这样的;我一写,县里文化宫的老师惊叹,这孩子怎么一开始就拥有欧化的语气?我在诗歌中能一直坚持下来,主要是出于自己对诗歌的确信,确信我会把诗歌写好。当中的变化,都仍然来自我对诗歌的确信,在确信中知道还要在自己的诗歌添加些什么。在青春期,我以为我会表达;后来,我自信自己有才华;现在,我只承认诗歌文本,用它来证明自己在时间里是结实的。<br/><br/>杨&nbsp;&nbsp;勇:你重视别人对你的评价吗?你对自己的评价是怎样的?截止至今,你最欣赏自己的哪些诗歌?如果列出三首,它们的先后顺序如何排列?你对当今诗歌评论界的评价是怎样的?有自己喜欢的评论家吗?请列出前五位。<br/><br/>汤养宗:重视,也不重视。全听别人的,会发疯;全不听,又会瞎了眼。在诗歌中,我应该归类于技术派当中。诗歌手段让我小看了许多人,也让我知道谁是可以敬重与信赖的。而诗歌中的境界差不多大家都有,只要你没感觉到自己是傻人。反过来,没有手段还谈什么境界啊?有手段才懂得怎样独特地构成自己的境界,怎样去看到诗歌,看到别人看不到的世界。<br/>我真的不知道自己哪一些作品是自己最好的,按直觉可能是越新近的越好吧,但愿这是真的,这说明我还在等待那首最好的诗歌终会到来。感觉中我的长诗《寄往天堂的11封家书》可以读一读,那当中有我近期对诗歌写作的相当多的思考。<br/>关于当下诗歌评论,我可以不回避地说是不满意的,主要是评论家们对诗歌前沿情况了解得太少而造成他们的文字集体无效。当然,我觉得现在诗歌评论最值得看的还是那些本身把诗歌写好的诗人所写的诗歌理论。他们不但是知情人,还对当前的诗歌拥有可靠的思考尺度。<br/><br/>杨&nbsp;&nbsp;勇:你有自己的诗歌圈子吗?你怎么看待圈子?在你的朋友圈里,年轻的诗歌写作者多吗?你对他们的写作持什么态度?你是否会有计划进行自己的写作,你觉得这对多出好作品有无裨益?<br/><br/>汤养宗:我不知道诗歌圈子是一种什么样的概念,它会为这个圈子里的人该做什么及情感业务等。如果是通过拉帮结伙并超出诗歌常义上的那种诗歌势力,我没有。如果因诗歌审美情趣的相近,我也有一块喜欢我诗歌的人与我喜欢的人,如果这也是圈子的话。在我的这个“圈子”里,除了自己长期以来早已交合的老友外,现在更多的是年轻人,他们都在二十多岁及三十来岁的年龄。自然,他们当中有许多人对我诗歌的态度是相当热情的,可能是我现在的诗歌形状正是他们所要的那种诗歌模样吧;这应验了费尔巴哈那句话:“致敬因对象而成立。”反之,我也认为他们中许多人是优秀的,他们身上不缺乏才华,更不缺乏诗歌新观念;他们的问题一是要继续在自己的文字中磨练及提取整体整合的力量,让自己的诗歌个性展露出来,在众多亲密的声音中找到自己独立的声音。二是要坚持,要经得起时间的磨砺,不要当诗歌的逃兵。<br/>我对自己的写作没有什么周密的计划,但我有思考,对诗歌表达方式及诗歌美感质量的思考。我觉得这是相当要紧的,意味着你还想要到什么样的诗歌,你对诗歌还拥有哪一种方向。凡是执着的写作都需要一回回醒过来。真正的写作就是不断醒过来的过程。光滑无疑是陷阱。<br/><br/>杨&nbsp;&nbsp;勇: 你对当前中国诗歌界的状态满意吗?为什么?你对自己目前的写作状态满意吗?最后请你谈谈自己的理想生活,你最希望过一种怎样的生活?<br/><br/>汤养宗:就诗歌自身的艺术面貌而言,我认为目前的国内诗歌是令人高兴的,经过几代人的写作探索,汉语诗歌文本在形式追求,思想展现,手法开拓等方面,已达到从未有过的宽度与深度,其丰富多彩的美学倡导及作品实质,均为过去任何时期不能敌。总体上说,汉语诗歌正在以自己的特质与厚重,与世界诗歌一起并肩构成一道多彩眩目的文学风景线。我们无须妄自菲薄,无须为证实诗歌的什么问题时,每每引经据典地以国外的谁来作自己的观点证据。因为,我们身边也已经拥有一流的诗人及不可旁视的诗歌作品。当下汉语诗歌的艺术层次并没有让我们的民族文化精神丢脸,看不到这一点,是盲目与偏狭的。<br/>我对自己目前的写作状态还是肯定的,因为我还拥有自己比较清晰的诗歌方向感。<br/>我对自己的生活要求不多,也不可能要求太多,已快到知天命的年龄了,再谈理想的问题时就有点作做与饶舌;只要求自己能生活得更加平实深厚些,能优游在所允许的时空里,有温饱,有诗歌,有快乐。<br/><br/>杨&nbsp;&nbsp;勇:谢谢你在百忙中接受这个访谈!祝愿你心想事成!<br/><br/>汤养宗:也谢谢你给我这种较为自由的谈诗机会,如果我在这些问题中把谁得罪了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但愿我们都能在自己的问题面前化险为夷,把路走下去并且能走好。<br/>2007-11月<br/></font><p>我的博客: http://www.blogcn.com/user57/tangyz/index.html</p>
发表于 2007-11-12 16:13:35 | 显示全部楼层
<font size="2">汤的诗歌能如此地道,原来如此~~~~~学习!</font>
发表于 2007-11-16 17:41:29 | 显示全部楼层
老汤不老啊
高级模式
B Color Image Link Quote Code Smilies

本版积分规则

小黑屋|手机版|南方艺术 ( 蜀ICP备06009411号-2 )

GMT+8, 2025-7-22 18:42 , Processed in 0.038757 second(s), 15 queries .

Powered by ZGNFYS

© 2005-2025 zgnfys.com

快速回复 返回顶部 返回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