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篇小说《离婚再婚》连载（二）

周强 · 发表于 2006-1-26 06:10: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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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lign=center>离婚再婚（连载之二）<o:p></o: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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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差不多二十年前（1986年），李阳从大学毕业被分配到这个陌生的城市，真正是举目无亲、两眼一抹黑。虽说是部属名额，在学校和系里都争得打架，但李阳一下车就有一种上当受骗的感觉，在火车站的广场上，李阳被热得满头大汗，几乎一下车就中暑了，这个城市给他的第一印象就是脏乱差。上了接站的大客车，从车站到招待所差不多走了一个钟头，沿着金沙江，除了岸边偶尔闪过的火红的攀枝花树和凤凰树以外，漫山遍野几乎都是光秃秃的，寸草不生。车一开动，迎面吹来的风不仅是热的，而且象抹布一样，粗糙。李阳当晚就流鼻血了。坐了一天一夜的硬坐车厢，加上对炎热干燥的气候不适应，李阳完全蔫了，恶心、想吐、头晕，还四肢冰凉腿发软。安排好房间以后，李阳跟在服务员屁股后面上四楼，疲塌得连行李都提不动了，还是女孩转身帮着提上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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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女孩儿皮肤有点黑，但眼睛很大，看上去总是笑的，身材高挑而丰满，李阳一下子就对她产生了好感，何况在接下来的时间里，李阳一进房间就倒在床上，昏头昏脑天旋地转的，是人家打来热水为他擦脸、热敷，下午又去食堂为他打来菜叶子稀饭。因为有了女孩子所做的这一切，到晚上时，李阳才感觉好些了，可以起身到服务台给家里打电话报平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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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孩儿笑吟吟地将单子和圆珠笔递给李阳，轻声问：“好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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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阳点点头，报以感激的微笑，脸色卡白卡白的。填完家庭住址后把单子递还给她，她眉头一挑，眼睛亮了，惊喜地叫道：“我们是老乡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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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阳突然有他乡遇故知的感觉。这是以往书本上经常见面，但无论如何也体会不到的感觉。李阳眼泪汪汪地看着女孩儿，希望她再说点什么。可是，人家已经抓起电话摇通邮局为他叫长途了。当时，父母家里没有电话，不仅他们没有，整个学校里除了值班室和校长办公室就没有第三部，而且还是手摇的那种。暑假期间，又是晚上，半天才有人接，然后叫人又是半天，总之，折腾到李阳快要泄气为止，电话里才传来母亲气喘吁吁的声音：“……喂，是阳阳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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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阳眼泪就一下子出来了：“……妈，是我……我很好……”他这样说的时候下意识地看了女孩子一眼，她正好在看他，表情很疑惑，见李阳在看自己，连忙埋头做别的事情去了。等着用电话的人磨皮擦痒地在旁边故意咳嗽或者弄出响动来提醒他快点，外出散步回来的人到服务台取钥匙，人来人往的，李阳不停地受到干扰，只好匆匆结束通话，把位置让给了身后的同学，但又意犹未尽地等在一旁，想再打一次。女孩子就从服务台里提出来一把翻板椅，打开来让李阳坐。李阳道过谢后，坐下看起了报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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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再次轮到他的时候，已经快十一点了，电话是再也没能要通。李阳非常失望地转身准备回房间，女孩叫住他，说道：“你要是睡不着，我这里有书和杂志。”说着起身进了自己的休息室，不一会儿就抱了一摞杂志和书出来。李阳随便地翻了翻，抓起《忏悔录》，将其他杂志全部还给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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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房间，李阳躺在床上翻开书，见扉页上写着两行稚嫩的字迹：“童谣，某年某月某日购于渡口书店”，便知道了这个女孩叫童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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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接下来等待分配的几天时间里，无所事事，李阳哪儿也不想去，他不喜欢这里的一切，包括狭窄的公路和街道上横行霸道的汽车，无处不在的粉尘（每天早上刚换上的浅色衬衫，一到中午领口和袖口就是一圈黑渍），喧闹拥挤的人流，震动得地面微微颤抖的、机器低沉而不间断的轰鸣声……最主要的，还是受不了这里干燥而暴热的气候，李阳觉得嗓子眼和鼻孔里成天都是干渴的，擤鼻涕的时候，稍微用力一点，鼻血就呈雾状喷射出来。
这样，李阳除了吃饭和上厕所以外，成天躲在房间里以抵御炎热。招待所里普通的房间是没有空调的，大吊扇一天二十四小时都不曾停止过转动。李阳呆在房间里就只好读《忏悔录》了，大学里外国文学中提到过，但没有时间读原著，这下正好弥补这个缺陷。他非常喜欢卢梭笔下的<st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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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rsonName>夫人，她不仅外表雍容华贵，而且性格温柔、宽容大度，情感丰富而细腻。一句话，她是那个时期脆弱而敏感的李阳心目中崇拜和期待的女性典型和代表。与许许多多的文科大学生一样，李阳也谈过恋爱，绚丽而短暂，像火药的燃烧，最辉煌的时候也是其生命完结的时候，这个“大限”就是毕业分配。李阳因为成绩和各个方面的表现优秀，争取到了这个所谓的“部属名额”，而同班同学、女朋友绢子不得不回到家乡照顾年迈的父母，并履行“委培生”的和约及义务。虽然并没有言明分手，但离别的情绪却是愁苦而凄凉的。他们互赠了纪念品，在对方的留言本上写下了自以为会让对方刻骨铭心的、充满了义气用事的、决绝的文字。这里边包含着怨愤，对谁呢？命运？社会？两人的相识相爱？好象都有，而又都不确定。在李阳这边，因为觉得绢子过多地考虑自己的父母而忽略了自己，遂产生了强烈的挫折感，他一向是很骄傲的；在绢子那方面，也许有许多难以言说的委屈，首先是不论学校还是系里都不提倡学生谈恋爱，自然也就不会在分配的时候对这种关系是否照顾加以考虑了。其次，李阳因为优秀从而争取到了这个“部属名额”，无论如何也是让人高兴的事情，绢子自然没有理由让他为了自己而放弃，但是在潜意识当中，她还是有所期待的。毕竟是女孩子，把爱看得很重是天性，何况又是学文科的，浪漫和不切实际又比一般的女孩多了几分。在这样的心理背景之下，李阳不仅没有为她牺牲自己，也没有对未来作出具有信心和憧憬的承诺，而是在一片消极颓废的抱怨情绪之中，轻言放弃，这就不得不让绢子对曾经两个人之间的爱产生怀疑，并由此总结出男人自私的结论了。因此，当李阳在她的留言本上写下如许的文字，她意气用事地作出回应就是顺理成章的事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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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不当班的童谣换了套便装——上身白衬衫，下身鲜红的一步裙，来到李阳的房间，浑身上下散发出来的青春和热烈一下子就将李阳几天以来一直持续的萎靡情绪赶走了。 
平时上班的时间里，服务员被要求只能穿平底布鞋，即使这样，童谣也是高挑而丰满的，眼下的她，仅仅是穿了一双半高跟的皮鞋，人一下子就显得更高了，并且挺拔，亭亭玉立。束在一起的“马尾巴”打散了，清清爽爽地披挂下来，随着优雅的步态微微摆动，别提有多么动人了。从童谣走进招待所的那一刻起，就有无数双眼睛在欣赏着她，几天以来，她已经在新分配来的大中专学生中赢得了普遍的注意，人们私下用“黑牡丹”来指代她，（其实，除了李阳，也许没有几个人知道她的名字的。）眼下，她又以这种别开生面的色彩和气质在小伙子们心中博得一片喝彩。童谣在人们的注目礼中款款地、大大方方地穿过院坝和停车场，上四楼，走过楼道，在李阳的门口停住。
躺在床上看书的李阳没有注意到美女的到来，他正沉浸在卢梭对<st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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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rsonName>夫人的恋情或者深深的忏悔之中。书挡住了他的脸和视线。
童谣在开着的门上轻敲了三下，李阳将书拿开，坐起身来，愣了一下才认出童谣。认出之后不知道该做什么，就这样愣愣地盯着她。童谣没有料到他如此的反应，一下子慌了，红着脸敷衍了句：“你、你果然在……”说着抬起修长的手臂，装着从家里带的卤牛肉和香烟的塑料袋在李阳眼前晃动着。李阳局促地站起身，趿上塑料拖鞋迎上前半步，接过塑料袋紧张地说：“你，你请坐。”
童谣说：“你——要是忙，我就走了，”并没有转身，又补上一句，“我不当班，只是路过顺便来看看你。”语气中仿佛有一丝委曲。
李阳彻底清醒了，连忙说：“我没事，只是想尽快把书看完了好还你。你要不——坐一会儿？”
童谣这才在对面的铺着凉席的床上坐下，一时两人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就不约而同地一起看着窗外。
窗外是招待所的后院，围墙里有几棵高大茂密的凤凰树正开着鲜艳而喧闹的花，大绿的叶子衬托着鲜红的花朵煞是好看。童谣的裙子就是这种红色，里应外合的，让李阳的房间和心里霎时亮堂起来。那个时候的李阳还不善于当面用语言夸奖一个女孩的相貌和着装，他只是嘿嘿地笑了两声。
童谣脸上的红色还没有褪完，又潮水一般涌了上来：“你，你笑啥呀？”然后挺不自在地坐得更直了。
李阳这才意识到该感谢人家的一片好意：“你带东西干什么？麻烦，我简直没有胃口。”
童谣像没有听见，自顾自地：“他们说，你一直没有出过大门……”
李阳问：“他们是谁？”
童谣：“你别管嘛。我今天深夜班，这会儿没有事情，你想上街去逛逛吗？”
李阳摇摇头：“天这么热，我受不了。”说着打着呵欠伸了个懒腰。
童谣忘记了一路上的骄傲和矜持，向前探了探身子，一半是撒娇一半是讨好的表情：“要不，晚上去江边跳舞？”
李阳不置可否地微笑。
童谣赶紧强调：“江边文体楼的舞场是全市最好的，又凉快，乐队也不错。去嘛！”童谣在说“去嘛”两个字的时候，轻轻地撮着嘴唇，双肩微微地晃了晃。
李阳内心其实非常想去的，不知道出于什么样的心理，偏偏想捉弄、逆反一下，他说：“跳舞有什么意思，在学校里一个星期要跳两三次，烦了。”
偏偏童谣就吃他这一套，瞪大眼睛好奇地问：“是么？真的么？大学里真是太好了。我真的很羡慕你们这些大学生……”羡慕和黯然神伤的表情交替地在她的脸上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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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阳和童谣并肩出现在招待所院坝里的时候，再一次引起一片无声的骚动。虽然从外表上讲，两个人走在一起还是挺般配的，并且一个是号称“大熊猫”的、刚分配来的大学生，另一个是一目了然的、招待所里的一枝花，可是，才短短这么几天就搞到一起，无论如何也让人在惊讶的同时，多少生出一丝忿忿不平来。尤其是男生，脸上露出的，大多是变态的表情，也就是说，本来是羡慕或嫉妒的心情，可是最后表现出来的，却是一种不屑一顾或者视而不见的表情，只有极少数几个人用欣赏的目光看着他们俩。
李阳很不自在，毕竟千里之外还有一个并没有正式分手的女朋友，一起分配来的校友和系友有好几个，一旦被人家看见影响肯定不好。而童谣就没有丝毫的顾虑了，不仅如此，她好象很愿意所有的人都接受这样的事实，她容光焕发地与李阳并肩走着，甚至还有意识地伸手去拉李阳的手。李阳本能地抽出来放进裤兜里，低头快步往前，故意与他拉开了距离。童谣并没有生气，更没有觉得难堪，也许她除了快乐以外压根儿来不及想别的，就这样傻傻地，亦步亦趋地跟在李阳的后面。
太阳刚刚落山，天还没有完全黑下来，江边舞场还没有什么客人，只有几个乐队的乐手在调试着音响、乐器，为即将进行的舞会作准备。童谣领着李阳绕舞场转了一圈，在江边靠栏杆的石凳上坐下。
李阳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低角度地注视金沙江，浑浊、凝重的水面泛着耀眼的金光，整个江面像一块巨大的混凝土板块整体地、疾速地移动着，让人头晕目眩。李阳赶紧将脸转过来，正好与童谣那一双大的眼睛相遇。童谣正出神地痴望着他，猛然清醒过来，羞敕地掩饰道：“天好热，口渴。”说着站了起来，朝舞池对面的冷饮厅走去。不一会儿就端着两杯果味饮料回到李阳身边，同时将两个杯子举到李阳面前让他自己挑一杯。李阳见红色和绿色各一杯，毫不犹豫地选择了绿色。
两个人用吸管各自喝起来，童谣问：“你们上大学一定很好玩吧？”
李阳想了想，说：“也不全是，要看你是去学习还是去玩。如果仅仅是为了拿个文凭，那么，各科成绩只要及格就可以，所谓的‘六十分万岁’；如果你是真正去学东西的，二十几门课程都想学好的话，也不容易。”
童谣问：“你是学什么专业的？”
李阳自豪地：“学中文的，汉语言文学专业。”
童谣满含羡慕地：“那你可以当诗人、作家了？”
李阳笑笑：“我们国家，专业的诗人和作家都很少，绝大多数都是业余的，学这样的专业，毕业以后多数都是去当老师或者从事新闻宣传工作。”
童谣问：“你呢？你准备去做什么工作？”
李阳答：“这不是正等待分配吗？我想，多半是到学校去教书。”说完轻轻地叹了口气。
童谣问道：“你不喜欢教书吗？”
李阳点点头。
童谣：“当老师多好，又让人尊敬，一年还有两个假期，可以畅游祖国的名山大川。”
李阳笑了：“你们女孩子当老师倒算不错的职业，我一个大男人，在一群娃娃中间当孩子王，实在是有些不愉快。我们都把改行作为踏入社会的第一个目标。”
童谣费解地看着他想了一会儿，没有完全想明白，耸了耸肩膀，仿佛暂时存疑，“我就想当老师，从小就想，遗憾的是我没有考上大学。我们这儿，现在，当老师的都必须是大学生。”
李阳狡黠地笑笑：“漂亮女孩一般情况下都考不上大学。”
童谣饶有兴趣地瞪大了眼睛。
李阳故意卖关子不言语。
童谣翘起脚尖想踢他，可是在半路上又收住了，“为什么嘛？”
李阳心里陡然间阳光灿烂，且很温暖，“因为女孩漂亮，就会分心，耍朋友谈恋爱什么的。”
童谣脸陡然地红了，争辩道：“你乱说。”
李阳自顾自地：“因为你漂亮，就惹眼，即使你本来没有这样的心思，可是，男孩要来找你骚扰你啊。就像花与蜜蜂、蝴蝶的关系一样，花一旦开放，蜜蜂和蝴蝶自然就会来，他是不会管你愿意不愿意的，更不会征求花的意见。”见童谣没有反应，又说，“再比如，你是行人，本来是遵守交通规则，规规矩矩地在人行道上走着，可是，司机不守规矩，硬要把车子开到人行道上来撞你，你有什么办法？”
童谣想了想，点头称道：“这个嘛，还真有些道理。你很了不起。”
李阳问：“你属于哪种情况？是主动的，还是被动的？”
童谣突然醒悟过来，翘起的脚尖终于踢到李阳的鞋底上：“讨厌，我又没有谈过恋爱。”
李阳反诘道：“那为什么没有考上大学？”
童谣不以为然地：“你以为大学是个人就可以考的吗？我们这里的升学率很低的，还不到百分之五。要不然，怎么管你们叫‘大熊猫’、把你们当宝贝呢？”
李阳想想也是，在他的家乡，几年前他高考的时候，升学率更低，还不到百分之三，公司引进他们这批大中专毕业生是花了大价钱的，学校用“卖”他们的钱建了一个图书馆。这说明公司对职工子女的教育问题已经引起重视了。想要改变公司的教育现状，教师问题是一个关键。
童谣指着不远处的几幢宿舍楼说：“喏，边上的那栋楼就是‘熊猫馆’，你们过几天都要般过去。”
李阳听说公寓里管理和服务都很好，甚至连衣服都不用自己洗，这样想着就有几分得色，开玩笑说：“你干脆调过来算了，这样就可以经常见面。”
童谣不服气地：“还想我一直伺候你啊？想得倒美！我可不想就这样一辈子伺候人。”
李阳：“你难道还有什么野心？”
童谣说：“正规的大学考不上，还不让我读电大函授呀？报纸上不常常在说‘榜上无名，脚下有路’吗？我就想以后改行当老师。”
李阳突然喜欢上她了，诚恳地点头说：“有这样的想法非常好，学习上需要我帮助的时候尽管来找我。”
童谣高兴地伸出手来要跟李阳拉钩：“一言为定。你别到时候装做不认识啊。”
李阳也伸出手来：“不会，我们一言为定。”
这时，第一曲舞开始了，李阳顺手牵羊地拉着童谣站起来，朝舞池中间旋转。
童谣笑吟吟地垂眼跳着，很开心的样子。李阳夸她：“你跳得真好，专门训练过的？”
童谣点点头，说：“逢年过节或者开会什么的，只要在招待所办舞会，我们都要去伴舞，这是工作。”
李阳故意问：“那，你男朋友不吃醋？”
童谣搭在李阳右肩上的手稍微用力地掐了一下：“我还没有男朋友，干我们这行的，没人看得上。”
李阳说：“怎么会？我觉得你们挺好的。”
童谣将他的军：“你呢？你愿意找一个服务员做老婆吗？”
李阳盯着她的眼睛，半开玩笑半当真地点头说：“愿——意。”说完试探性地搂了楼她，童谣的脸幸福地绯红着，很配合地往他怀里偎了偎，随着旋转，她丰满的胸部与他若即若离，随风飘起的发丝挠得他的右腮痒痒的。但是，李阳想进一步抱紧她，像周围的男女们那样跳“贴面舞”，却遭到童谣无声的拒绝：她柔软的两条胳膊一下子紧张起来，像撑竿一样横在他们之间。李阳用余光偷偷觑她，以为她生气了，其实没有，她正顽皮地、得意地抿嘴笑呢！李阳一下子受到鼓舞似的，横蛮地，不讲道理将她箍进怀里。童谣仿佛受到惊吓一般，抬起头来用大大的眼睛看他，眼里闪过一丝畏葸，但立刻被他迷人的微笑冰释了，她浑身一软彻底地投入了他的怀抱，心甘情愿。
几曲舞跳下来，李阳已经是汗流浃背了。他拉着童谣挤出煮饺子一般密集的舞池，回到江边栏杆处透气。李阳想小便，问童谣是否要去。童谣摇头，李阳便独自去了。
回来的时候，见两个“街娃儿”正在纠缠童谣，看情形是想请她跳舞，遭到拒绝后仍不甘心，其中一个满脸匪气的还涎着脸动手动脚。见李阳回来，童谣如遇救星，甩开那人的手，拉着李阳就往舞池中间走，气哼哼地骂了句：“狗日的街娃儿！”
李阳息事宁人地劝道：“不就是请你跳舞吗？跟他跳一曲你又不折砣肉。”
童谣余怒未消：“凭什么嘛？他以为自己是谁！不就是向阳村街娃儿的头子吗？我才不吃这套呢！”
正说着，李阳的后背被重重地撞了一下，回头一看，刚才这两个街娃儿搂抱着装模作样地跳着，一人嘴里还叼着只烟，正对着李阳和童谣挤眉弄眼，显然是想滋事。李阳突然就紧张起来，小声对童谣说：“我们走吧。”
童谣故意大声说：“为什么要走？我偏不！”
李阳说：“跟他们计较，犯不着。”
正说着，李阳后背又重重地挨了一下，这一次他没有稳住，一个趔趄朝童谣身上扑去。
童谣怒不可遏地甩开李阳，上前一把拽住其中一个的领口，跟着，就是一耳光扇过去。那人被打懵了，一时间愣在那儿。另一个煞有介事地高声嚷嚷：“干啥呀？干啥呀？欺负人是吗？要动手我还怕你呀？”口音是变味儿的东北腔。
他这么一嚷，许多人都停下舞步、围了上来。童谣点着挨耳光的街娃儿鼻尖：“不服气你就在这儿给我等着。”说完拽了李阳就往人群外面钻。俩街娃儿哪肯善罢甘休？他们从来没有这么丢人过，并且是挨了女孩子的耳光，要是传出去，以后还怎么在江湖上混？他们冲出人群追了上来，其中一个顺手在花台的角上抽了半截砖头，照着李阳狠狠地掷去。
李阳顿时扑倒在地，人事不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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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阳被一阵剧痛弄醒，首先恢复的知觉是嗅觉，他闻到浓重的来苏味道，然后勉强睁开沉重的眼皮，雪白的灯光刺得他立刻又闭上。他就这么一睁一眨地适应了一会儿，才逐渐看清了眼前的人们：正在为他缝伤口的医生、因焦急和担心而泪流满面的童谣、还有几个有点面熟的招待所服务员……窗外，隐约有几张围观者表情各异的脸在晃动。李阳对着童谣裂嘴笑了一下，童谣蹲下身子抬头可怜巴巴地望着他，伸手在他膝盖上摩挲着，带着哭腔说：“对不起，都怪我争强好胜。我惹的祸让你受苦了……”
李阳说：“我没事，他们没有对你下手吧？”说着看了看童谣的身上，只见衣裙上不过是一些抓扯留下的痕迹，并没有受伤，就放心了。又问：“那两个街娃儿呢？”
童谣得意地说：“我让派出所魏哥摆平了，他们现在已经被拘留了，有他们好果子吃的。”
李阳和其他几个人都被她所说的逗乐了。
伤口在耳朵后面，医生说不是太要紧。一共缝了七针。打了预防破伤风的针，再在药房取了些药，李阳在童谣的搀扶下离开了门诊部。
回到招待所，其他人各自散了，童谣与一个姐妹换了班，坚持留下来陪李阳。她拿出从家里带来的卤牛肉要喂李阳，李阳不好意思，说没有胃口。童谣又出去了一趟，买了些奶粉之类的营养品，回来就冲了杯牛奶递到李阳的手里。
李阳见她一直是满怀着愧疚做这做那的，有些于心不忍，就故作轻松地笑着说：“高兴一点，没有什么了不起的，医生不是已经说了不要紧吗？我们在学校的时候也经常打架，出血挂彩的事儿见多了。”
童谣果然破涕为笑了：“你们大学生也打架啊？没想到，我还以为只有这些低素质没文化的人才会打架呢？”想了想，没头没脑地来一句，“我要帮你。”
李阳不解地问：“你说什么？”
童谣认真地：“我可以帮你改行不当老师。”
李阳笑着说：“开什么玩笑，你能帮我改行？”
童谣说：“你别小看我，我要是真的帮了你你怎么说？”
李阳还是不相信，轻描淡写地：“你让我做什么就做什么。”
童谣问：“当真？”
李阳重重地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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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连续两天童谣都没有露面，像蒸发了一样，让李阳恍惚以为之前所发生的一切都是梦境。开始的时候，李阳并没有在意，一个人清清静静地休息、养伤，想看书也行，想睡觉也可以。可是到了下午仍然不见童谣的影子，就有点无所适从的感觉了。他强迫自己保持着躺在床上看书的姿势，眼睛在字里行间游走，意思却挤不进脑子，注意力完全被走廊里传来的脚步声牵引着，尤其是女性清脆的、高跟鞋的声音。由于对童谣的脚步声还不能准确识别，所以，但凡是高跟鞋的可可声响起，都会让他心跳加快、热血上涌。可是，每一次都是过门而不入，都仿佛是故意对他的捉弄。第二天，他实在受不了了，早早地就在服务台那儿晃，一会儿是假借买烟的名义，一会儿又去找当天的报纸看。这样晃来晃去的结果是，值班的两个年纪与童谣相仿的服务员一见他，就会意地相视抿嘴一笑。李阳假装没有看见，可是心里却非常窝火，好象遭受了莫大的耻辱。他真想猛拍桌子、大喝一声：“你们笑什么？” 
当然他没有这样做，要不然晚上他就不好意思跟人家打听童谣的下落了。
晚上十点来钟，他经过长时间的、精心的策划，来到服务台，假意给父母打长途电话。这次，服务员没有抿嘴笑了，因为只有一个人值班。李阳料到这个时候要通长途电话起码会费一番周折，他完全可以趁等待的时机，用轻描淡写的、很随意的口气问一问童谣的下落。万万没有想到的是，长途电话以及母亲等一系列相关因素仿佛通过气一样，全体参与对他的捉弄：电话非常顺利地要通了，在这个过程中，服务员一直忙着，没有给他置喙的时机。他接过听筒，里面清晰地传来母亲的声音，一点也不喘，好象早就等在电话旁边了。一问，还真是这么回事儿，母亲在电话里说，那天，李阳在电话里吞吞吐吐的，声音嘈杂，线路也不好，一句话，除了知道李阳平安到达以外，别的信息几乎为零。作为父母，当然想知道更多的东西：这边的气候啊，工作单位的情况啊等等。母亲说，那天接完电话回去后，跟你爸爸躺在床上聊到天亮，都觉得不塌实、不放心，又不知道你这边的电话。放假了，学校值班的大爷经常脱岗、玩忽职守，靠不住，老两口一到晚上就抬把椅子坐在传达室的电话旁边，两班倒……李阳就从电话铃声一次次地响起，父母亲一次次的失望联想到自己这两天所听到的高跟鞋声和一次又一次的失望，鼻子就有点酸酸的。不过，一想起漂亮大方的童谣，心里还是暖暖的，他差一点就冲动地把跟童谣的事说出来，他想告诉母亲，自己差不多已经为她找了一个儿媳妇，这个女孩漂亮、大方，最重要的是对他很好……只是，只是……工作不太好，文凭也不高……对了，他忽然想起，自己对童谣了解得太少了，她到底是什么学历都没有弄清楚，就把她介绍出去是否太草率了？何况，当着她的同事的面，他还是开不了这个口的。这样一想，他忍住了，只告诉母亲，这边一切都好，工作还没有分配，宿舍也暂时没有安排，还住在招待所里。分配工作就是这几天的事了，等所有问题都落实以后，他再给家里打电话，要他们不用再在那儿“倒班”了。
挂了电话，在等着服务员结帐的时候，李阳终于鼓足勇气问道：“今天你值班啊？”
服务员抬起头来，用怪异的目光看了他一眼，仿佛在说，废话！我明明坐在这儿，这还用问吗？
李阳尴尬地笑笑，局促地说：“我，我想问一下，前两天值班的那个女孩，叫，叫童，童什么呢？”他故意装怪。
服务员打断他：“你是说童谣是吗？”说完还瞪他一眼。
李阳说：“啊，对对对，我借了她一本书……”
服务员又打断他：“你想找她？她生病了，请了两天假。”
李阳“喔、喔”地点了点头，窘迫地转身就走，服务员喊道：“等等，还要找你钱。”
李阳回到房间，坐立不安，茶饭不思。这一天，他觉得真的比一年还要难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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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中午，李阳正晕晕糊糊地做梦，梦没有完整的情节，但是出现的两个女孩非常清晰，一个是绢子，另一个是童谣，好象是李阳带领这两个女孩去一个很远的地方，不知道因为什么，两个女孩发生了争执，李阳正苦口婆心地作着调解工作……正在这时，有人敲门。李阳一下坐起来，半梦半醒的，以为是童谣，急切地喊道：“你终于……门没关，请进。”
门被推开一条缝，女同学王颖把脑壳伸进来，笑眯眯地：“我终于什么？天，什么时候了，还在睡！去报到了吗？”
因为不是童谣，李阳很失望，很想倒下继续睡，可是一听对方问报没报到，又一下子弹起来：“啊！你们都去报到啦？”这个女同学跟他同系不同班，原来在学校的时候见了面连招呼都不打的，但是现在不同了，毕竟大家都是出门在外，又都是远离父母，同学、老乡之类的称谓或关系，说在嘴里就觉得亲切。
王颖把门大打开，整个身子全进来了，说：“没事，你不用着急，规定是今明两天报到，我只是想问一下你分在哪所学校。还以为你也报到了呢。”
李阳问：“你呢？”
王颖说：“人都来了，还不是案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呗，被分到弄弄沟学校，听说那儿不行……”说到这里，脸色已经变阴，喉头蠕动着，眼泪汪汪的。
李阳安慰道：“也没什么，先去实地考察考察，呆一段时间，如果实在不行，再想办法调吧，反正是一个大公司内，调动相对容易些。”
王颖说：“也只好这样了。你下午两点半以后去，坐五路车到长寿路下车，再……哎呀麻烦得很，路不好找，东绕西拐、上坡下坎的，要不，我带你去。”
李阳高兴地说：“要得，要得，辛苦你了。”
王颖说：“不说这些，同学之间。我们说好，两点半我来约你。”说着就准备走，突然又冒出一句，“你待遇特殊呢，一个人住一个房间，我们都是两个人一个房间。”
李阳还真不知道自己与别人有所不同，琢磨着一定是童谣以权谋私、故意为之的，就又涌起一阵暖流，可是嘴上却说：“是吗？我还以为都这样呢。也许是碰巧吧？男女有别嘛。”
王颖意味深长地笑着看了李阳一眼，关上门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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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李阳在王颖的带领下，又是乘车又是走路，上坡下坎、七转八拐的，终于到了教育处机关。没有王颖带路，李阳肯定会费一番转折。
到了劳人科，办公室里有不少的人，多半是前来报到的，有面无表情一脸茫然地等待的，有对结果不满意正在听工作人员解释的。李阳在王颖的指引下，来到劳资员办公桌前，呈上自己的介绍信和毕业证、派遣证。劳资员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些材料，然后抬起脸从头到脚地在李阳身上扫了一遍，又埋下头，揭开桌面上的所有文件，在玻板下面逐个找了起来，嘴里念念有词。他再次抬起头来，面带微笑地对李阳说：“这个……名单上已经没有你了。”
李阳不解地等着他解释。
劳资员兴致勃勃地微笑着盯着他。
王颖在一旁沉不住气了，焦急地问：“这意味着什么嘛？请老师解释一下，他该怎么办？”
劳资员依然微笑着：“这个……意味着什么，李阳同学，现在应该称李阳同志了，他应该知道。”说着将所有的证件退还给李阳。
李阳多少明白是怎么回事儿了，兴奋而紧张地问：“那么，我该做什么呢？”
劳资员眨着眼睛说：“从理论上讲，你应该找劳人处，因为是他们在我这儿把你要回去的。”说完指了指玻板下面的一大张表格。
王颖把头凑过去，见李阳的名字上面画了一根横线，旁边用钢笔注解：“回劳人处重新分配。”她把这几个字念出来，一屋子的人都安静下来关注这边，有人小声嘀咕道：“又一个关系户，改行了。”另一个人抱怨道：“劳人处老这样插手扰乱分配，还大会小会地要求千方百计稳定教师队伍。”
王颖困惑地看着李阳，李阳像小偷被当众捉住了一样难堪，低头径自出了办公室。王颖跟出来时表情很复杂，眼睛不看李阳，说：“你先走，反正，路也找得到了。我还有点事。”
李阳说：“谢谢你。那我就先走了。”
出了教育处的大门，李阳“也”地大叫一声，一蹦老高，顺手拽了一枝凤凰花，繁多的花瓣受惊的小鸟一样乱颤着，有几瓣纷纷飘落。
李阳没有再坐公共汽车，此时的心情应该用“澎湃”、“膨胀”来形容，车里狭小的空间怎么能容纳得了呢？他选择了步行，只有一个人走在马路上，心情才能舒畅。在他眼里，公路也变得宽敞了。他哼着曲子，雄赳赳地走回招待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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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谣穿着一身灰色的套装，立在服务台外边与当班的老大姐聊着天，眼神和心思却全在招待所的大门口，见李阳捧着一枝凤凰花踌躇满志地出现，就知道事情办成了，劳人处处长——她的干爹没有敷衍她，说话算数了！她撇下老大姐，转过身站直了，用含情的目光和羞涩的微笑迎接李阳。她以为他会当众将花献给她，并激动地说一番感谢的话……
然而没有，李阳用含糊的目光看看她，欲言又止，将头一甩，径直上了楼。
童谣“哼”了一声，不服气地一跺脚，站在原地生气。老大姐自顾笑着摇了摇头。童谣站了一会，并不见李阳下来安抚自己，觉得无趣，叹了口气磨蹭着也上了楼。
李阳站在房间的中间等着她，而童谣到了门口却不进去，她赌气地想，如果李阳还这样冷淡自己，她转身就走。背着光，她不能一下子看清李阳的表情，只听他说：“进来呀！”
她不动，她在等。
李阳慢慢走过来，她看清楚了，他在微笑，他的微笑像灵丹妙药，一刹那抚平了她的委屈。她伸出手来，李阳握住，轻轻地拉她进去，关上门。李阳猛然将她搂进怀里。这个动作太突然，把她吓坏了，她压抑着惊叫了一声，随后，就被李阳的嘴封住了。
（未完待续，敬请批评，与我联系：13882323393）[em09]

周强 · 发表于 2006-1-26 06:13:01

周强给各位拜年了，祝新年快乐，创作丰收！[em01]

曾蒙 · 发表于 2006-1-26 09:31:17

此文已调到网站,请勿加精,以便非会员阅读.

倚木 · 发表于 2006-1-26 11:52: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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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错不错，这是我今年读完的第一个中篇小说

周瑟瑟 · 发表于 2006-1-28 10:03: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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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小说哦，继续!新年好。

周强 · 发表于 2006-2-3 06:43:13

谢谢倚木、瑟瑟！新年好！[em01]

紫陌红尘 · 发表于 2006-3-28 19:49:34

渐行渐远渐无穷，越读越品越有味。提上去，大家欣赏！

周强 · 发表于 2006-3-29 21:46:43

谢谢紫陌！你的鼓励总让我非常高兴，祝你快乐！

大可 · 发表于 2006-5-8 00:24:33

学习中……

杨薇 · 发表于 2006-5-8 22:26: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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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迎面吹来的风不仅是热的，而且象抹布一样，粗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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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句子!学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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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篇小说《离婚再婚》连载（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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