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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我是虔谦

长篇小说 《刁兵张晓峰》 (连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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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11-27 07:21:21 | 显示全部楼层
二十五


    车内寂静了。师长闭目养神, 身体像散了架似的靠在坐椅上,享受着车的动感。张晓峰猜他一定没睡意,一定在思考什么问题, 就凭他微眨的睫毛和偶皱的眉头就证明了这一点。也许师长在想大事,也许是在想怎样“修理”张晓峰,他不得而知。

  窗外一排排满头白发的树在寒风中挣扎,呼呼呼的呐喊着心中那个妩媚的春天。被压抑太久的枝条始终在伸张、在用力想抖落这所谓的洁白,可那只是一厢情愿。张晓峰也倦了,微张着惺眼,头昏昏进入似睡非睡的状态。就在完全入梦时突感内急, 想要控制住是不可能的了,想要报告也来不及了。晓峰突然大叫:“停车!”司机反应很迅速,靠边急刹停下了。张晓峰一把开门,一跃触地,人未站稳就发出哗啦啦的急雨声。车上的人目瞪口呆不知发生何事。师长见状哈哈大笑起来,整车人才反应过来。有的笑,有的用手指着叫道:“这小子动作真快啊!从发现情况到掏枪不超过五秒钟吧,火力还很猛哦。嗯,是块料。” 张晓峰双手捂住裤前打湿的地方,满脸通红上车道歉。
   
  师部驻地在市里的一个公园侧边,风景很秀丽。那里灌木植被保护得很好, 空气清新,叫人神爽。特别是营区,被参天古木呵护着,不时传来阵阵鸟儿的歌声。
    车驶至一栋大搂前停下, 张晓峰跟着师长走进大搂,上到第二层,进了向左的最后一间屋。这是一个三室一厅带卫生间的套间。客厅很大,跟会议室一样。客厅左边是师长住处。师长寝室是里外两间。一个干事用手一指,对张晓峰说:“你住外面,首长住里面。”然后又跟他讲了房间的用途,哪里是作战室,哪里是会客厅等等。
    “好了你去吧,叫他们拿饭来。”师长支开了干事,转身对张晓峰说:“坐下吧小张,饿了吗?”
    “不饿。”
    说是不饿,不一会饭和菜端来了,张晓峰还是跟着师长尽情开吃。

  吃完了,师长剔拨着牙开始唠嗑:“从今以后你跟我了。按理说要有人先给你讲讲我的性格、脾气、习惯什么的。我看都免了吧,边做边熟悉,这样更好更能加深印象。我呀,抽烟喝酒还骂人,总之坏毛病加坏脾气。我知道你也不是省油灯,大家都配合一下吧,谁叫我喜欢你呢。你档案还没到,我想了解一下你家庭的情况,说说。” 这师长讲话不是面对着人讲的,他面对窗户,背对张晓峰,一副很高傲的架势,讲话时还不停地踮着脚晃着头,口气很是嚣张。

    本来么,谁叫人家是师长呢。不过张晓峰也是,本来就不乐意干,这会儿不满的心又添怒气。他没好口气地说: “报告首长: 我父是以修鞋为业,我母以卖馍为生,家里上有哥姐下有一小妹,就是这样的情况,要是首长不满意的话我消失。”

    张晓峰说完后低着头等待师长“审判”。师长眉头一展,不慌不忙地回应道:“修鞋的卖馍的? 好啊,都是劳动人民么。不过 ---- 你不大像,少装了,等我看了你档案再来收拾你。敢欺骗我,罪不轻哦。你现在赶快收拾好床铺,我到政委那边去,晚上再奉陪。”

    师长准备着要出门了,张晓峰这才认真地看了看他的面容和身姿。师长个子足有一米八,多一分显肥,少一斤显瘦。一头纲毛刷密而黑,好似燃烧后余烟熏的,让人发怵。一双CT眼睛好像可以穿透目标的各部位。他鼻孔硕大,让人想到风箱的吞吐。嘴巴宽厚,话音洪亮,再加上各式手势,说起话来有先声夺人的感觉。他走路时大摇大摆毫不收敛,从背影就能看出此人野心勃勃,那双手正在谋划着收编兵源。张晓峰感觉他做事一切都有章可循,就是满口挑战和傲慢,似乎整个世界都属于他的。他也一准是典型的一言堂主,典型的独立王国国君。在他的国度里针插不进,水泼不入。

   晓峰当时的感觉,只觉得师长像个狂徒。后来他才了解到,师长实在是有本钱摆阔,有资格大呼小叫,更不愧是一个军人,一个男人。事实胜于雄辩。师长陈杰是山东人,从一个土兵一步步走到成为一师之主是个奇迹。一提起陈杰人人都有点谈虎色变。当士兵的时候,他以相当过硬的军事技能和灵活的头脑在军中拨尖。在参加军区大比武时取得全师第一, 又破格提干,两年后被选送军事院校深造。毕业后拒绝留校返回部队任连长,后营长。在79年2月17日凌晨,对越自卫反击战中更是出尽风头,担任了全师先锋营长,成功的组织并亲自率领全营偷渡红河,为全师开辟一条生命线。偷渡成功后挥师纵深越军阵地,攻克并占领越大城市凉山,直逼越南首都河内。当接到后撒命令时他大发牢骚,气的又骂爹又怨娘的, 还有不执行命令之举动。后来总算是勉强接受回国。回国后立功受奖理所当然,更被选送一所国防大学深造。毕业后任团参谋长,然后就是团长、师参谋长到今天的师长。张晓峰这个师是解放军四大主力之一,是最早装备摩托化的师之一。能担任该师的师长实在不简单。张晓峰能在该师长身边当警卫员也应感到很荣幸。

  师长有三大憾事: 一是没有抽够上好烟,没喝足好酒。二是到如今没选中一匹好战马没打好一次漂亮仗。三就不好大声讲了: 远在老家的太太生了三个丫头片子气人。人啊总是不满足现状,女人永远缺一件衣服,男人永远在说缺一包好烟。师长有今日的风光还在憾声载道,还在梦想着、盼望着......
  这第三点只有少数人知道。张晓峰也是在师长喝醉酒时听师长讲的。已过天命年的师长常有意识的把张晓峰当儿子,张晓峰嘴上不干心里却是敬佩有加,以身相许了。他开始处处关心师长,细细照顾,已然在尽儿子之责。师长心里也清楚这一点, 男人之间,何必把事讲得那么明呢。

   经过一周的相处, 张晓峰对师长的生活习惯和脾气有了更深入细致的了解, 慢慢也适应了工作,和师长也算能和平共处了。其实师长特好玩,没事常开玩笑调侃。不过发起脾气也很吓人。张晓峰档案到了的时候,师长阅完之后就很不高兴地吼道:“我就知道,小子你敢骗我!哦,你是军人世家出生,你是家里的少爷, 平时骗人成性了是不?难怪你不怕我还小视我,原来是大公子啊!又怎么样,还不是乖乖的跟在我身后。有本事你别来当兵。乱弹琴!”骂完背手要离去,忽的又转回骂:“还修鞋的、卖馍的 --- 你做梦吧。我让你给我修鞋,让你到炊事班做馍去,不然时间长了你还忘了你家传家宝。真刁,吞了豹子胆敢来骗我!”

    张晓峰不敢吭气,心想让他骂够了就消气了,此时无声胜有声。本来么,是自己错在先,该。结果一连几天双方都憋着气,不言不语,只用行动代表语言。最后师政委出面来调解,这老姜嫩草才又重新和好。政委摇头感叹:真是一对活宝!

   政委警卫员小李是农村来的,胖乎乎,从头到脚都成圆形,一笑跟小猫儿一样可爱。没事找晓峰玩。小李很是崇拜晓峰,几乎连晓峰的汗毛都要看了又看,不停地问这问那,问得晓峰烦可又觉得好玩。

  有一次师长政委去开会,晓峰和小李一起跟着去。这地方是有名的温泉乡,少不了大家去泡一泡。师长政委在室内泡,晓峰和小李只能在露天场上泡。当时人很多男女混杂。有一女的洗后上岸抱衣去更衣,不小心把胸罩抖落下来,随风一舞正好飘落在小李面前。小李很奇怪,问晓峰:“这是什么啊?”张晓峰随口道:“哦! 你真走运,这是空军的耳机。很宝贵的,你戴头上好威风哦!”张晓峰本是幽默加玩笑,没想到小李没见过此物信以为真,高兴的戴头上,还把两端紧扣颌下。此时全澡堂都沸腾了起来,笑声,骂声,怪喊声在空气中迅速蔓延。小李因罩着双耳不知怎么回事而呆呆不动,还以为大家在赞美他呢,脸上洋溢出幸福得意的笑容。

    政委不知何时匆匆而至, 一把扯下那东西气的说不出话来。他咬着牙用手狠狠地指点小李头,又恶狠狠地瞪着张晓峰。张晓峰自知闯祸,一个猛扎入水......只隐隐听见师长大笑道:“这个臭小子啊!真想的出,哈哈......哈哈......看我怎么收拾你。”
    政委气冲冲来到师长前道:“这是你带的好兵!”
    师长还在乐:“政委,政委别生气嘛,都还是孩子啊!我处分张晓峰,关他禁闭行不? ”

(虔谦:“空军耳机”!亏他想得出来!)
 楼主| 发表于 2011-12-5 05:30:16 | 显示全部楼层
二十六

    张晓峰这次无意的玩笑又惹祸了。他想兄弟之间相互“玩弄”一下很正常嘛,别人也可以耍我啊!可看政委那气势凶凶的样,恨不得把我一口吞了。唉!人干嘛要这样呢? 硬要每天绷紧脸说正经话,多累啊。他不懂政委的感受。常言道,打狗看主人面,尽管张晓峰纯粹是觉得好玩,可玩笑到了人际间就起了兑变,变成是影射政委了。初涉军队高层的张晓峰,还不懂这些。

   师长这几天很爽快,有时还傻乐。没人时他问张晓峰:“你小子在家一定很皮吧? 坏得离奇。我带警卫也不少,要说聪明、机灵当属你,还老让我开心。人也长得俊俏,拿得出去,嘿嘿。政委的警卫都一个样憨憨的跟机器一样,不好。咱晓峰就不一样,亏你想得出空军耳机!还真有点像。哈哈哈!今后不许了啊!”师长话是在护短,张晓峰能听得出来。所谓骂是爱,师长这骂也是柔柔的。不过这次张晓峰心里清楚,现在不比从前在连队的情况。自己出轨就可能引发师、政不和,所以的确不可再犯!

   师长最爱下基层,特别对师炮团情有独钟,是炮团常客。他一到就直奔火箭炮营。炮兵是战争先锋,开战第一声怒吼是炮兵。而火箭炮又被称为战争之神。火箭炮以神速、威力大、杀伤力强、多弹齐发显神威,能歼灭所有地面动态物、静止物,而且机动灵活,炮体全装配在车上无需装卸。炮管有24管、30管等等。每车为一班, 每班一门炮。师炮团火箭营是装配的30管炮体。每门炮一次装填30发,也可随心所欲装填炮弹,也可多次齐射,还可拆单发射。它能在几秒钟内顷刻覆盖到敌方。假如整个营几十门火箭炮来个齐射,这威力可以想象, 能染红半边天。不仅师长喜欢,连张晓峰也爱不释手。每次张晓峰都要看了又看,摸了又摸,还不停地向班长老兵讨教,讨教完了马上操作,记住要领,还求来一本火箭炮教材,有空就学习。师长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也很支持张晓峰的好学行动。

  小李这几天很郁闷,想家了。是啊,谁不想家啊!都还是些没长开的孩子,突然离开父母亲人想家是难免的。这不,春节刚过大家精神很不振作,尽管政委作了思想工作,也安排了多种娱乐,可还是消除不了大家脸上的愁云。特别是通信连的女兵们,几乎全身挂满露珠。春节期间女兵们抱一起嚎,惹得人心酸酸的。男兵们只抽闷烟喝寡酒,个个眼红红的不发一言。张晓峰也想家,只是没别人那样强烈。他从小四处跑惯了。

  春节期间张晓峰是自由的,师长探家去了,屋里空荡荡的。张晓峰除了看书就是到处晃。来了都这么久了, 平时还真没空闲逛这师部。今天他才发现警卫连是在司令部后面, 左边是通信连,右边是特务连。这三个连队都围绕司令部转,保卫和保障司令部的安全和命令的通畅。司令部前200米有个大操场,吃过晚饭后张晓峰叫上小李,还有副师长警卫员小陈和参谋长警卫员小王,大伙儿一起提上暧水瓶,泡上茶,携上吉它、口琴,在草丛中盘腿打坐聊天,时而高歌一曲。

    张晓峰会自弹自唱刚看过的电影《少年犯》里面的主题歌:“妈妈,儿今天叫一声妈,禁不住泪如雨下,高墙内春秋几度,妈妈呀,你墙外可见泪珠儿染白发,想昨天儿象脱僵野马,乱蹦乱跬......”此时营区高墙肃穆不语,枯叶瘦草在微动,蚂蚁蠕动不前。它们仿佛都在倾耳聆听,在歌声中仰头呼唤, 想把初春花唤醒。想象是离现实最近的希望。

    晓峰今天唱歌有瘾,尽拣揪心的唱,唱完一首又来一曲:“在这分离的一瞬间,让我轻轻说声再见,心中虽有万语千言,也不能表达我的情感。让我再看你一眼, 看你那流满泪水的脸......”此情此景,此歌此境很容易使人触景生情,对号入坐;想要不生出点眼泪来都难。总之,有些故事正在上演......

   操场对面的槐树下,不知何时开了几朵花,藏在绿叶中,奇怪都好像是人在抖动中悄悄呜咽。被派去侦察回来的小王神经兮兮地说:“赶快撒吧,那树下是通信连三个姑奶奶,其中有人说的冷面杀手林凤玲。她可是老正经啊!还是无线二班长,是师长老乡,最爱打小报告。”这一说大伙儿全吓傻了。如果她报告师长说张晓峰等人高唱乱军心的歌,谁都没好果吃。师长恨军人儿女情长。于是,其他几人拔腿溜失在夜中,只有张晓峰不动,继续挥情弹唱着。他想,师长又没在家,怕什么呢。不明白小王他们为什么那么胆怯,像没了胆囊的人,真要去打仗,哼哼, 难说了...... 他没理会那几位“逃兵”,独自清闲一下更好。

   “能给我们再唱一支歌吗?”一声清脆的话音,林凤玲和她两位女兵姐妹不知何时,已飘至张晓峰面前了。虽然事先知道,张晓峰还是吓了一跳。嗯,这个看来和打仗有点不同。
    “可以啊!”晓峰说,“不过我们可有规定,男女兵不准......”    林凤玲圆圆的脸,眉毛清秀,嘴唇伶巧,配着一小尊俊美的鼻梁。听晓峰话语踌躇,她想了想,问道:“你每晚都在这里自弹自唱吗? 你弹唱得真好,是自学的吗?”
    “嗯,在家就爱乱弹琴,乱嚎叫: 我是一匹来自南方的马。哈哈。”张晓峰边唱边弹边起身,一挥手作别了。
    一女兵问凤玲:“这人是谁啊?”
    “师长警卫员张晓峰。” 林凤玲边说边看着张晓峰的背影。
    “你认识他?”女兵诡异地问。
    “在师长那里见过,一个很狂的家伙。你们记得不,空军耳机,就是他发明的。”
    一个女兵听了林凤玲的话就说:“就是他呀,好一个刁兵!”另一个说:“刁的真可爱,像我那位。”
    三个女兵嬉笑着匆匆走了。

   张晓峰边走边想着林凤玲:原来是她。记得有次林凤玲来找师长时,师长正好午休,张晓峰不让她进去,她就骂张晓峰是新兵蛋子,还仗着是师长老乡硬闯了进去。张晓峰心里有火:不懂事的黄毛丫头,看你是女的让你一让;要是男的非跟你pk不可!人倒很漂亮,就是说话太冲,一副高傲的公主样,想听我唱歌?做梦吧!
   
    师长回来了,带回许多土特产。张晓峰先抓烟后揣大红枣。晚上政委、副师长等等都聚集在小客厅里。饮事班做了一桌好菜给师长接风,警卫员也聚在大客厅里又吃又喝,别提多高兴了。

    不一会儿,师长下了一道命令:“小张,去通信连把林风玲叫来,来拿他家托我带的东西。”
    张晓峰回说:“首长,等明天吧,今太晚了啊!或者我打电话叫她来得了。”
    “嘿嘿,你们听听,典型倒管!马上给我去,我还有话跟她讲呢。”师长声调加高一筹。
    “好吧。”张晓峰一听,连忙一阵小跑来到了通信连。通知了林风玲后扭头便走。
    “站住,光头,借你一点光照一下路行不?”林凤玲在后头叫了起来。“不行,我有事得先走。”晓峰说。
    “行,你走吧,到时候师长问我为什么不来拿东西,我就三个字。”林凤玲翘着嘴唇出绝招。
    “你怎么这样呢? 好好好!一起走。”尽管低声嘟噜着,在这个高傲的犟女兵前,张晓峰还是只好乖乖服软。
 楼主| 发表于 2011-12-10 13:31:41 | 显示全部楼层
二十七 (上)

    张晓峰在前匆匆走,林凤玲在后紧紧追:“走哪么快干吗? 又不是去执行任务,真是的!”晓峰边走边回头说:“大伙还等着呢,快点走。”
    “你哪里人?”
    “地球人。”
    “别装怪了,我很认真的问你。”
    “生在四川,根在北边。”
    “我山东人,和师长同一城市。我爸爸和师长是好朋友。”凤玲不问自介了起来。她一边追着晓峰的脚步一边讲,有点气喘吁吁的。
    “去年我读高一的时候师长刚好到我家作客,我突然想当兵,就这么着到部队了。”
    “一个姑娘家不好好念书,半途跑来凑什么热闹。枪拿不动,端起了也打不准,浪费子弹, 嘿嘿,也许会歪打正中吧?” 张晓峰想气气林凤玲,有意这么说道。林凤玲果真不再说什么了,月亮已悄悄告诉了晓峰她瞪着杏眼嘟着小嘴呢。
   
    师长正在沙发上吐烟驾雾。林凤玲一进门就撤娇说:“陈叔叔,你警卫员欺负人, 拐着弯的骂人,他骨子里根本看不上我们半边天,哼!”
    “哦,我知道的,待会你走了我收拾他。哈哈,敢欺负凤玲。”张晓峰很知趣,知道自己的位置。师长和凤玲一定有话要说,于是他撒个小谎先行离去。
    张晓峰是个很不安份的家伙,患有与生俱来的多动症,就连睡着了也不停的动,从床上坠落地上是常事。幸亏没睡上床要不然早成残废军人了。这天实在有些无趣,他便叫来几位警卫员,从后勤借一辆自行车,来个个人杂技赛。很够刺激的是骑车拾硬币:每人出资一样多,凭本事多拾多得。但在拾的过程中车不能停下来。否则犯规。每次都是胖的输,苗条的赢。不管怎样主要是打发无聊的时间。比赛赢了的不需要出本钱,大伙儿再凑一点钱,到营门口附近的小卖部去,依着拒台,先来两斤炒花生,再每人二两小酒,喝着解闷。这老扳是老熟人了,特会做小生意,常诱大家上他圈套。他常说: “当兵没几个钱, 有酒无烟不是神仙。我这里可开零包烟,四角伍一包的烟, 开包后卖各位伍分钱二支怎么样?”听起来多悦耳多仁义啊!其实他是一来一去得包赚。张晓峰常逗老扳:我们买伍角一包的你开吗? 这样很公平嘛。老板呵呵两声无言了。 张晓峰他们还是买了老扳的高价零烟,还要外加开包费!

   尽管已是阳春三月了,整个军营没有开花的树,全是公的,就连蚊子都是公的,咬起人来真狠真疼。在这样的坏境里,不要怪人没想法,就算有也找不到目标,就是你想坠落都不行,让人哭笑不得。没事只有发呆,喝酒,乱嚎叫歌几声解闷。 闷酒喝太多,时间一久,出事了。
 楼主| 发表于 2011-12-13 10:47:58 | 显示全部楼层
二十七 (下)


这天晚上张晓峰感到胃疼肚胀,早早睡了。师长跟政委下完象棋回来晓峰全然不知,师长很是惊讶,自言道:“这小子今天怎么这么乖?”
到了半夜,张晓峰难受极了,肚里翻江倒海,不停跑卫生间。他琢磨着照这样拉下去可能要送命。赶忙到厨房盛满一大碗开水,加糖放盐拌了拌后咕噜咕噜喝了下去。喝这糖盐水跟输液差不多,可以补充人体必需的水份,这是在家时何妈妈教的急救方法。

张晓峰最后一次从卫生间出来时已经失去了所有支撑力,软绵绵地重重摔倒在地。师长被惊醒了,“啊! 怎么啦晓峰? 张晓峰你到底怎么了? 说话啊! 来,我扶你。”
扶张晓峰躺下后,师长马上抓起电话拔通了卫生队,对着电话筒叫“快,快来!”然后抱起张晓峰就往楼下跑,边跑边喊:“都起来,送张晓峰去医院啊,快!”
晓峰睁不开眼,强打精神说:“首长放下我,我能走。”师长道:“傻孩子,都什么时候了,别逞能。你全身好烫哟,哪儿不舒服?”
    张晓峰不好意思说什么,只用手指了指自己的肚子。
   晓峰躺在师卫生队里,经检查后确诊为急性胃肠炎。医生马上进行紧急救治,先打针后输液。一听打针晓峰不干,气的师长大骂“别理他,该干啥就干啥。这小子现在没力反抗了,就是你们菜板上的肉,随宰割。”打完针后医生说很严重, 得到师医院住院治疗。

张晓峰一直昏睡,也不知过了多久,一睁眼才发现自己已经躺在医院了。不见师长,只见一张纸条放床边,“晓峰: 你病已稳定,我无忧了。好好养着,听医生的话,康复后方可归队,这是命令。”
“你醒啦,首长对你真好啊!感觉好点了吗?”对面一位住院战士羡慕地说。
“谢谢你关心,好多了。”张晓峰露出了一丝微笑,慢慢挪动关节,感觉不错。想着自己发病时师长的表现,心里暖暖的,深深感动着。

毕竟年纪轻,这病来时如排山倒海,去的也快。十来天张晓峰便活泼如初。新病一好,老毛病又犯:公然拒绝吃药输液,还闹着回部队。医生很是生气,坚决不同意。原来对面的床战友要出院了,张晓峰心更急了。送病友出院时张晓峰依依不舍。晚上转辗难眠,脑里不静心不安,想着不知什么时候能拿到出院证。好都好了还不让人出院,张晓峰觉得医生坏,拿他作试验:量血压、抽血、量体温,连大小便也要问:干还稀?尿黄不? 活活把人烦死!更糟的是,抽支烟也值他们大呼小叫的,吃饭也得按他们说的吃。再这样下去没病都要弄成神经病。 抬头看日历,5号了,病房里最后一个能言语的走了,我跟谁说话去?
    心里正闷着,突然想起刚才那位病友的出院证上写的是5号出院,5前面加个1就成了15。假如他9号出院,在前加个2不就变成29号出院了吗? 这中间空出的20天,可以做多少事啊!
张晓峰突然特别的想家,想得心发慌。20天足够偷偷回家一趟,神不知鬼不觉的。只是回家的费用从哪儿来?张晓峰心里盘算着:假如他9号出院,医院会退他后面几天的伙食费,正好退21天。每天病号是1.5元。三十多元,满够回家的花销了。路费只要7元,剩下的二十几元,加上他的私房钱,可给家里人买些东西了。真是天助我也! 张晓峰几乎大声叫了起来。高兴之余他心里几分得意:机会总是留给有心的人、聪明的人。
他更加没有睡意了,心早已飞回了家里。他自己跟自己笑着,等待着漫长的夜过去,期盼着天明。

    笫二天起,张晓峰便时时找医生说要出院,就像追女孩子一样的有耐心,还甜言蜜语的献媚。缠的医生很烦,万般无奈下终于同意了。张晓峰高兴得出了一次血, 买了一包2元的烟贿谢他。办完一切手续后,张晓峰直奔火车站买了当晚十点的票。火车票在手了,他便开始逛街,采购回乡的礼品。买了四条烟:父亲一条,何叔一条, 留两条给兄弟们。这是男人的。女人嘛,送真丝手绢。算算,妈妈、姐妹、何妈、蓉蓉、姜雪蕊。齐了。买完礼品,他兴冲冲跑邮局去给姐姐打电话 --- 是的,那个时候可没有手机,长途电话全靠的邮局 ---跟家里人报告这个“不幸”消息,哈哈哈......
   
终于坐上火车了!心转得比火车轮还快。都半年多了,也快,也慢。不知家里有什么变化? 爸妈、姐妹、朋友......张晓峰睁着眼做着白日梦。天没睡醒, 他就坐上了回家的客车。不到十点就落脚在熟悉的家门前。远远的就看见了妈妈、姐妹,何妈妈和蓉蓉。她们正四处张望。张晓峰心里叽哩咕咚叹气:怎么全是“娘子军”! 张晓峰把军帽压得低低的,故意乱迈脚步,不想让大家过早认出自己来,想给她们一个特大惊喜。妈妈看着将要走近的兵,对蓉蓉说:“这什么兵啊! 扭去扭来的,也不知是男的还是女的? 要是是我家晓峰的话,我非拧死他不可。”蓉蓉还是那颗痴痴的心,道:“才不可能是晓峰哥呢,上次我见过晓峰哥,好英俊,才不会像这人,一看就知道是懒兵刁兵。”
“哈哈哈,你们看看我是谁?”张晓峰忍不住大笑起来,一下子揭飞了帽, 抱住了妈妈。大家又喜又气,冲上前去连捶带打这个大坏蛋。笑嚷声中,张晓峰不由分说,背起妈妈回家了。
 楼主| 发表于 2011-12-17 10:16:11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我是虔谦 于 2011-12-17 10:19 编辑

二十八

张晓峰放下妈妈。做母亲的双手抚摸儿子的脸,深情地说:“瘦了,黑了, 倒是成熟了些。能自己独立生活就是进步了。好像还长高了点。”
做司令员的父亲听说儿子回家了心里很不安,怎么会几个月就能探亲?这小子是不是犯事了,还是当了逃兵? 小子不是省油的灯,真让人头疼!司令员放下手里的活,大步向家里走去。一路急促小跑,累得气喘嘘嘘,连警卫员都跟不上。要进门时,司令员还做了几次深呼吸,缓解缓解急跳的心脏;定了定神,双手抹了抹脸上的汗,这才推门进屋。
“回来啦? 不会是自己跑回来的吧?”父亲一进门就问。
张晓峰脸刷地一烧,站起来撤谎说:“爸,你老怀疑我干吗? 首长在军区开会,反正没我什么事,我就求了十几天假回来看看父母。要是偷跑的话,我人未到家电报早到了,是不是嘛?”
司令员想了想,也对啊,脸上渐渐和善了起来。“那你准备呆多久呢?”
“他爸,孩子刚回来你就说这话,不该啊!”妈妈有点生气地埋怨说。
司令员妥协了:“好好好!不说了,咱们吃饭吧!”

  离家半年多,第一次又坐在这熟悉的桌旁,细细品尝享受妈妈烧的香醇可口的饭菜,张晓峰不知自己是回到童年了,还是又长大了几分;也许,都有。这顿饭吃得特别慢。饭后他把特意带回的礼物送给了妈妈爸爸和兄姐们,然后带上礼物来到了蓉蓉家。
何政委笑呵呵的接过烟,骂道:“臭小子才来,我等你多时了。我知道你不会忘了我,饭后我都憋着没抽烟呢!”何妈妈更是欢喜的不得了,把手绢看了又看、赏了又赏,说:“乖儿子,心里有我,我没白疼你,比亲的还亲。”何妈妈一转念,又说:“一个穷当兵的,今后别买了啊!有蓉蓉的吗?”

晓峰有意装出吃惊样,支吾道:“这个......这个......”站在一旁的蓉蓉听了发急,脸一沉小嘴一噘身子一扭准备上楼。
“哈哈哈小气鬼,我骗你的,在这里,来看看!”张晓峰手里扬着手绢,追上蓉蓉把礼物恭敬奉上。蓉蓉破涕一笑,一把夺过手绢细赏起来。
“你呀,你呀,还是那么皮,没变。”何叔叔笑着,感慨说。晓峰调皮一笑说:“何叔、何妈、蓉蓉,那我就先走了,空了再来陪你们,再见。”蓉蓉一听,急着大步赶上来,说要和晓峰上街去溜达溜达。
晓峰事先没这么个计划,见蓉蓉不由分说,只好将就。他逮个机会偷看她一眼。她那张鹅蛋脸上还是那么股清纯和倔强的气,一点没变。哎,晓峰心里叹口气,这个妹子不大好对付。不是说她耍心计不好对付,而是她太直太纯,一门心思到底。

  回家这几天,张晓峰很少在家呆,常是披星戴月和哥们玩。这种日子和部队比有天壤之别。他是这么混出来的,所以这环境对他真是真如鱼得水,有点乐不思蜀。

有个人急坏,那就是姜雪蕊。从得知张晓峰回来的那天起,姜雪蕊就盼着见一面。前二天没见他影,她还自我安慰: 他刚回来要跟家里人叙叙旧,可能三天后就有空来约我了。这都过了第五天了还......姜雪蕊想这张晓峰还真是铁心肠,从参军到今天没给我写过一纸书信,连最后一次约会都忍心扔下自己空对月儿叹气。这男人怎么像石头一样冰冷,让人心寒啊!那曾经的信誓旦旦是谁说的? 都是骗人的花言巧语,上当还不是我这样的傻大姑。瞧他那快活轻松劲,回家后每天花天酒地的过,让我活受这委屈。我又不是个三心二意的女人,大伙儿都知道我和他在恋爱,今后就这样不明不白的,到有一天他突然宣布他要结婚了,那算什么事啊!

伤心加气闷地思来想去,就是驱散不去那个坏人的影子,但愿不会带着它去见阎王!不行,姜雪蕊心不甘,心想不能再等了, 就算是要分手也要当面鼓对锣讲清楚。拿定主意后,她提笔疾书约晓峰见面。一张纸条写了好几遍。一会儿想写复杂点,又一想还是简单点好,最后落得个不卑不亢的几个字:“今晚八时,老地方见。”写完后让小弟传递过去。

  雪蕊小弟来到晓峰平时最爱聚玩的茶馆,很快就看到了张晓峰。那张晓峰正在跟兄弟们吹牛,一抬头发现了雪蕊弟,就知道他不会是来喝茶的,他的到来一定有故事。他撂下一桌酒肉弟兄,起身迎了上去。接过纸条,看了就再也无心眷恋玩乐和吹牛了。

    张晓峰回到家里,默默进了自己的房间,瘫躺在床上,脑中像演连续剧一样,不停的翻滚着与姜雪蕊的恩恩怨怨,心里感到一阵阵酸痛,全身都不舒服。想的最多的是: 何去何从,怎样面对她?昔日无故失约,今日回来后还让一女人主动相约。真的不应该,也很没面子。本来回家第二天就准备约她见一面的,无奈兄弟们太热情了,也怪自己太贪玩误了事。唉!自己不对啊!小人啊!今晚好好跟她陪不是。 张晓峰也从心里佩服姜雪蕊,真的叫知书达理,肚容山川。按常理,这些是男人属性,女人好像比较难做到。在张晓峰心眼里,女人总是有那么点小心眼,而此时,张晓峰倒觉得自己像个女人了。
 楼主| 发表于 2011-12-25 15:49:48 | 显示全部楼层
二十九

  南国春天是一幅画,这天然的美景也许是老天特意的恩赐。山在冬季里一直在思考着怎样穿上合体的新娘装,水被山激情融化了,被感动得春潮澎湃了,用各种方式扑面,去拥抱大山的秀丽,总想娶那满川绽放的笑容。此刻,夕阳捂着圆圆的脸,羞羞的、慢慢的躲进山的怀抱,把最后的秋波和调皮都挂在那两棵树上,想偷听、偷窥今夜好戏。沿江路上柳条婆娑,桃花深情地把头探入水中,惹起了好色的鱼儿跃出水面戏亲吻花瓣。那两棵交头窃窃私语的梨树,正在互相传递着自己最珍贵的基因。张晓峰清楚记得,就在这两棵爱情树的树干上,他和雪蕊亲手刻下了八个字:“连体婴儿,难分难解”。 今天那八个字不用费劲看仍然清晰显眼。晓峰早早来了,怀揣那条紫色丝巾,坐在两棵树下的石条上,耐心地等着那熟悉又陌生的倩影......

   远了,近了,更近了……一阵微风徐来,身着蝴蝶连衣裙的她从空中落在了林荫道上。满身蝶恋花在和风中舞翩翩,修长圆润的手儿好像在来回捕捉裙边蝶妹妹,又像欲采路边的百合花。原来都不是,而是她轻盈步匆匆,想尽快看见心中的他。张晓峰不由自主站起来,想做点什么,却一切都失灵。失去能力的全身僵死在花前月下。平时的一切聪明、敏捷消失得无影无踪......

姜雪蕊还是那么大方得体,脸谱上写着月亮的笑声:“你早来啦,你还好吗?”晓峰想说点什么,可找不到一个字,恨这字典里字都在黑夜里睡着了。更是不敢出声, 因心里塞满了内疚。这种惭愧,紧紧封锁了张晓峰的喉。
张晓峰还是憋出了一个字:“嗯!” 他想: 好像这一切都是前世注定,来得这样准时,不用看就能找到彼此。两人很自然、自觉的入坐在这青石条上。
  此刻,张晓峰实在忍不住了,头垂得很低地说:“雪蕊,真对不起,那次我没来应约,你受苦了。当时是秋冬时节,我记得下着雨还刮着寒风,不知你是怎样度过的。都怪我不好,能原谅我吗?”
姜雪蕊听了一动不动,沉默着,过了好一阵才仰天长长叹一口气。这口气吹得张晓峰寒颤。
“晓峰,”姜雪蕊终于开口了,“还不止这些吧? 你一定还想说点什么吧? 我在认真聆听。”

张晓峰咬了咬牙,突然站起来,很虔诚地说:“是的,我也恨自己太狠心了,从参军到现在没给你写过一封信,更不要说关心你,呵护你了。更可恶的是回来了也没主动找过你,还是你......我真狠啊!其实我在部队老想你,就怪我这坏德性,烂脾气,始终没有战胜自己,不仅伤害了你也害了自己。而今我在你面前是有罪之人,真不知说什么了。”

张晓峰说完了这番话,见雪蕊身子开始颤抖了起来,越来越利害。他知道她一定很难受,如果不帮她把闷在心里的怨气引出来的话,可能她要憋坏掉。哪怕是让她骂也好、打也好,只要发泄出来就好了。

张晓峰默默走到雪蕊身边,轻轻榄她入怀, 细细在她耳边说:“别憋了,哭出来吧,你真受委曲了,真的。”此时蓄水坝闸门正在雪蕊胸中拉起,经晓峰这一用力就彻底的奔涌咆出,势不可挡。“哇”的一声大叫倾泻千里,山崩地裂般的声音撕破整个夜晚,吓瞎了圆月,惊跑了星星。“你真狠心啊!我没惹你,没骂过你,你就......无缘无故不理人,我就算有错,你也该给我指出来啊!就因为我叫何蓉蓉带纸条吗? 是的,我自私,哪个女人不自私,哪个女人会把她心爱的男人送人。你和何蓉蓉算什么啊,经常出双入对的, 一会哥啊妹的,你考虑过我的感受吗?假如我和另一个男人这样,你心里好受吗? 我所做的一切都是我爱你的表现。难道不是吗?”晓峰专心听着,用心感受着雪蕊的每一个字......

张晓峰听完雪蕊哭诉,完全理解了她的苦和委曲,无言以答。夜已深了,霜花在不知不觉时已渗身。晓峰脱下外套披在雪蕊瘦弱的、还在抽泣着的身上,扶起雪蕊走离青石条凳,再紧紧搂着雪蕊,让她靠在他还不太结实的肩上,俩人缓步走上了回家的路。
姜雪蕊抬起头,轻轻细呢:“不知明天是否会是艳阳天?”
“会的,一定会的。”张晓峰肯定地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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