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底层写作”可以容纳的空间

张立群

——关于龙懋勤的中篇《本是同根生》<br/>??张立群<br/>??<br/>??曾几何时，“底层写作”作为一种历史性的回溯呈现于世纪初的文坛之上，并逐渐在发展中被赋予较为鲜明的“伦理”色彩。应当说，将现实生活的平常一面嵌入文学，是摆脱诸如以“身体意象”等为表征之“极端化写作”的一种趋势，它可以在表现更为广阔生活空间的同时，揭示当代生活的丰富性和深广性，就此而言，“底层写作”对于写作者本身是具有伦理意识的。不过，作为思考问题的另一侧面，“底层写作”却和“书写底层”在一定程度上具有视觉上的差异，“底层”当然有悲欢离合值得人们去关注、深思，但“底层”同样是一个色彩斑斓的世界，它期待在具体书写中获得更为多元的表现。从这一点上说，“底层”的文本世界虽不像当年先锋文学、新历史小说那样常常蒙昧不清甚至色调昏暗，但底层却至少可以从词语本身的中性色彩拓展自己的空间。<br/>?? 在某种艺术标准的衡量下，龙懋勤的《本是同根生》并未完全将一个“故事”叙述的结构严密，因果分明，比如，在通过“我”（即全娃）两次审视幺舅（即庞士烈）的对比中，能够使幺舅形象产生“澄清”的对比就并不处理的十分清晰。然而，作为一次意义的呈现和题材的拓展，《本是同根生》却具有自身的独特之处。在以回忆的笔法开篇之后，“我”的叙述并未在一维空间的角度上“习惯式”的展开：显然，作者期待的是如何通过“我”的视点来结构全篇，从而以主观认知的方式将幺舅的形象进行一一呈现。在此过程中，幺舅这个曾经是家乡小混混式的人物，已经在进广州摇身一变的过程中成为一个私人工头，他对我的亲情和忠告，对两性生活的随意与放纵，以及可以人生如戏的别样演出，都是通过观察者的目光得出的；而对其认知的蜕变也从属于这样一个时间流程，这一切，既是“我”接触社会的开始，也是“我”最终摆脱“屡试不第”阴影、开启另一扇生活之门的重要前提。<br/>??当然，更为重要的是观察者的眼光，如何使作家借用曹植诗句“本是同根生”为题的寓意丰厚起来。“本是同根生”对于“我”和幺舅而言，当然是不言自明的问题，这或许在说明幺舅依然“根在底层”；但是，龙懋勤或许更多将“本是同根生”与其下句“相煎何太急”联系起来——所谓文中“与民同劳，与民同难，与民同乐，不搞特殊”的“好领导”即幺舅，虽生长于乡土，但社会现实的生存已使其在摸爬滚打中摸索出一条诡计并屡试不爽。“本是同根生”的“根系”在于农民的身份和贫穷的出身，不过，幺舅的“义正严词”以及口口声声的“都是乡里乡亲的，没有害人之心”，并不能掩饰“底层生活”中的藏污纳垢，其实，“底层”就是现实的人生；而幺舅的那句“人的心复杂呢，良心，多少钱一斤？”也活脱脱的描绘出“词”与“物”之间存在的“缝隙”——“本是同根生”是一句借口，它与主题之间形成巨大的反讽。<br/>??如果仅从第一人称视角看待幺舅的转变及其呈现，《本是同根生》无疑是一次现实的书写，它的具体手法也由于“底层”而趋于写实，不过，就结构上，《本是同根生》一直存在着两个较为明显的“空缺”：刚儿摔下来究竟是病因还是人为？那个神秘莫测的“江老板”究竟与幺舅处于怎样的一种关系？其中，又以后一个“空缺”尤为引人瞩目。即使是多起欺骗农民工行为的制造者，幺舅“被害”失明后指责江老板也证明二者关系绝非“一般”，幺舅的酒话“生意场上说……说不清……清楚”，或许已然在某种程度上体现了这种非比寻常的“合作关系”。“空缺”关系使这一次“底层书写”更加丰富多彩，它所隐含的“假象”除了包括一次次诡计的产生，还包括“底层深处”人性和灵魂灰暗的一面。<br/>?? 至此，“底层写作”终于拓展了自己的空间，而它的伦理意识也更多在于如何切实的关注与艺术真实的再现。和那些动辄悲悯天人直至虚假的“底层写作”相比，还有什么比“真实”更能说明当代社会的生存状态。真实是一种情感的体现，真实是作家和作品自我拯救、提升品格的途径。尽管，这种真实会使龙懋勤的中篇《本是同根生》有时显得语言直白而“转变”简单，但那种真实的感觉，如第一次分钱后“我”返乡后感受“山乡的洁静”、“空气的透明”以及萌生小文化人特有的诗情画意，会在潜在的状态下与城市形成某种“心灵镜像”。这样，艺术上的“真实”就成为故事最终以亲情拯救灵魂的唯一现实性可能。这是“本是同根生”的温暖之处，也是烛照幺舅失明后黑暗梦里以及多次“底层写作”可能的唯一亮色。<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