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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人:很多想法和一个结果

2014-11-03 10:25 来源:中国南方艺术 作者:远人 阅读

 马奈《草地上的午餐》(1863年)

【法】马奈《草地上的午餐》(1863年)

  马奈在1863年画下《草地上的午餐》之时,大概没想到这幅画会成为他最引人注目的代表作之一。在很多时候,代表作不一定是作者自己的以为,而是时间在赋予它意义,从而充满作者也难意料的创作定位。

  从表面上看,马奈的画都非常容易理解。这幅《草地上的午餐》更是没有哪个细节不明确。画中有四个人结伴在一片密林深处。伸腿坐在最右边的男人虽然穿着西服,但从他的头饰和浓密的胡须来看,不像法国人,倒像个阿拉伯人。他正对坐在他对面的一男一女说些什么。但他的说话对象却都没有看他——那个西装革履、神色温和的男人正凝视右上方,好像那里有只马奈没画进画面的鸟。女人却是裸体坐在他身旁,从她手托下巴和看向读者的眼神来看,甚至像没察觉到自己没穿衣服。在这三人身后,另有一个穿白色长裙的女人弯腰在不远处的池塘里捞取什么。画面左下端是那女人丢在一边的草帽和脱下的蓝色衣物,一只篮子倾倒其上。篮内和衣物上是他们准备好的面包、葡萄、苹果等一些作为午餐的食物。

  很多时候都是这样,创作者只负责创作作品,对作品的解释则留给各执己见又彼此相轻的评论家。马奈的传记作者介绍,马奈的性格循规蹈矩,即使是作品完成之后,也很少发表个人意见。面对这幅画引起的轩然大波,他所做的只是留意别人对他作品的评论。

  一百多年来的读者和画评家都感兴趣,马奈为什么要画出这个裸女?尽管画家画裸女很正常,但很难看见一个裸女夹在这样一个场景和这样一个时刻。就我手中的画册来看,马奈对画裸体的兴趣不大,他唯一的主张就是“为艺术而艺术”。这个观点即使在当时也说不上新颖,只是,不新颖不意味陈旧。一个人的主张越强烈,才越会深入自己的观点,并将他的观点变成行为和结果。

  我觉得奇怪的是,为什么那些读者和评论家要去探究马奈画出这个裸女的原因?提问当然会带来回答,但问题是,不是所有的回答都有意义,因此可以反过来说,不是所有的提问也都具有意义。在创作者那里,他完成的作品既可能经过经年累月的缜密构思,也可能仅源于福至心灵的才思闪现。我当然不能肯定,马奈在画面画出这个裸女是经过缜密构思还是灵光闪现。不管哪样,我们面对的都只是这幅画的最后结果。

  在草地上的午餐中,的确有个女人没穿衣服,这就是马奈告诉所有人的结果。作为读者,只能面对创作者给出的结果,而永远不能面对创作者的创作过程。

  创作者的创作过程其实是汇聚自己种种想法的过程。想法越多,作品才越丰富,但哪怕到作品最后完成,也不一定就能涵括作者全部的想法。想法的碰撞会变成矛盾的碰撞,换句话说,充满想法的人会介入表达,充满矛盾的人也会介入表达。想法越多的人,矛盾也会越多。但恰恰是矛盾,会转化为表达的张力构成。

  马奈的画其实是充满矛盾的画,即使他的矛盾被人冷嘲热讽,甚至被斥之为伤风败俗和厚颜无耻。但从他的矛盾中,我的确感到马奈表达想法的勇气。有人说马奈很想得到大众认可,因而是胆小和守旧之人,我没法这么看。至少在这幅《草地上的午餐》中,马奈并不显得胆小,画笔也不守旧。胆小和守旧之人不可能令人耳目一新。代表作大多具有挑战的成分,不管马奈的全部想法究竟是什么,这幅画倒真让我们看到马奈对守旧的挑战勇气。

  对守旧挑战,就意味守旧强大。能最终挑战成功的人,也就意味挑战者的想法非同一般。合上马奈的画册之时,我忽然感到,在艺术上真正有想法的人,怕是真的不多。

  2012年9月16日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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