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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红:论赵野的古典抒情

2017-03-27 09:15 来源:中国南方艺术 作者:颜红 阅读

  白雪掩埋的火焰
  ——论赵野的古典抒情

  颜红

 赵野


  赵野,当代诗人,1964年出生于四川古宋;毕业于四川大学外文系;1982年联合发起“第三代人诗歌运动”;曾获《作家》杂志诗歌奖,“第三届天问诗人奖”;入选现代传媒“中国力量百人榜”;出版有个人诗集《逝者如斯》(2003),德中双语诗集《归园Zurück in die Gärten》(2012),《信赖祖先的思想和语言》(2017);作品被收入中国大学教材。

  现任《读诗》编委,喜马拉雅FM文化总顾问。

  现代诗歌在最近的二十年里,正以令人难以置信的速度丰富着自身。现代性的引入,叙事性的引入,智性的引入,写作行为的引入,都在展现现代诗歌的包容性和蕴藏的潜力。但是另一个事实又不容质疑地来到我们面前,诗歌确实正在不以诗人意志为转移地远离着人群。很多诗人抱怨这个时代没人读诗了,而在我们的读者那边,更多的牢骚来自诗人究竟写了些什么。当阅读了大量的所谓智性写作、知识分子写作、民间写作、中年写作、下半身写作之后,诗歌使他们更加迷惑。诗人们所标榜的生命意识为什么不能引起读者微妙的共鸣?正如伍尔夫所言,千万不要忽视读者的智商和鉴赏水平,他们才是作品真正的镜子。

  拿到赵野的诗集《逝者如斯》,我意识到某些对于现代诗歌的看法开始有了偏颇。赵野的意义,远远不止像一切优秀诗人那样,是较早地独立于“朦胧诗”和“第三代诗”,进入到个人写作的空间,而更是以一种独特的个人天赋找到了适合于现代诗人的古典抒情方式。他的努力不仅接通了中国古典抒情传统,而且启示了更多未来的诗人寻找到有效的当下抒情模式。在中国古代诗歌史上,叙事性从诗歌中剥离的事实告诉我们,抒情是汉语诗歌的核心。在今天,怎样避开时髦的写作风尚,从传统的抒情模式中提取现代抒情因素,同时又不落入“仿古崇高”的通病,并将抒情纳入到时代的审美法则之内,也许是中国21世纪上半叶的诗歌真正亟需解决的问题。

  赵野的诗歌正是在这样一种背景下,引起了我们的注意。当如此多的诗人在谈论如何继承传统,继承古典诗歌的音尺、音步、音韵等等,赵野却已经悄无声息地用他的诗歌接通了这条电路,“多少诗章出自固执的记忆和/心底,恰似一轮明月照东风”(《时间·1990》)。就像钟鸣所说,“他诗中的古意,并不是被现实中那种非古意刺激出来的,而仿佛是来世者的携带物”。然而,在继承中国古典诗歌传统上,赵野对于新诗的贡献还远非如此。他的意义,在今天看来,是完全从个人气质出发,找到了自身和中国古典抒情方式的契合点,并将之与现代都市生活现实和当代诗歌发展现实相碰撞,从而创造出一种朴素、自然、节制和优美的现代古典抒情体式。只有当内心体验和个人气质与古典抒情诗人发生激烈的共鸣,而诗人本人又天然具备了把握一种民族语言的天赋时,中国传统诗歌的魅力才可能成为一个诗人的“来世者的携带物”。赵野并没有为他多年的诗歌实践打出任何理念或旗号,但他的诸多作品确实又为我们提供了可贵的范例和启示。比如他的《汉语》、《字的研究》等等,相比于诸多提倡继承诗歌传统的诗人相比,赵野的诗歌做得更为自然,更浑然天成。

  毫无疑问,在继承古典诗歌传统这一点上,赵野很难排除所受柏桦的影响。首先,二者对当下商品经济时代物质生活的不断深入,最终都导致他们内心更迫切地远离。他们共同的宿命更像是返还到历史和时间的长河里。其次,二者对于中国古典诗歌精神的偏爱都不约而同地落在了魏晋风度上。对中国古典诗歌中最杰出的人文精神的自觉认同,使得他们的诗歌呈现了共同的思想特征,即深刻的理性思考和尖锐的人生悲哀。但是,无论从诗歌形式还是诗人的气质上讲,赵野和柏桦则呈现了更多的差异。

  柏桦思想警敏、尖锐高傲,喜欢使用夏天、老虎、鲜血、手枪等等这一类词汇,言辞热烈而突兀,在冲动之中又暗含忧伤。他的诗歌呈现出一种火红的颜色,更多倾向于直抒胸臆地表现个人情怀和情操,比如“一匹马来自冬天的俄罗斯”(《骑手》),“今天,我们层出不穷,睁大双眼/对自身,经常有勇气、忍耐和持久/对别人,经常有怜悯、宽恕和帮助”(《痛》),这些使他更接近于嵇康的性情。从诗歌的形式上说,我更愿意将柏桦归为一种表现主义诗人。他的诗歌自始至终都在袒露一招一式的诗艺,思想、志向也是经由一种出乎意料的“自我”形象得以表现。但是,大量形容词的介入在使他的诗歌获得了思想尖锐的同时,又使得他的抒情不够自然流畅,时而陷入紧绷的状态。

  在一种对语言高度敏感的天赋的支配下,赵野准确地避开了柏桦诗歌中的坚硬部分。就像他在隐喻河流时曾谈到的他与诗歌形式天然的契合:

  它比天空深邃,比音乐温柔
  又安详又沉着
  我醉心它的形式
  无与伦比的形式,可怕的诱惑

  我想,一定还有别的东西
  秘密的东西
  穿过筋骨和血肉
  如某种冲动,契合着它和我
  (《忠实的河流》)

  赵野很早就意识到了诗歌形式的意义,他懂得诗歌形式的奥义本来就应该是“比天空深邃,比音乐温柔/又安详又沉着”。他的诗歌本身也的确呈现了他的艺术追求,深邃、温柔、安详和沉着。对这一切的驾御仿佛都出自诗人的天性和本能,诗歌就好象“如某种冲动,契合着它和我”。黑大春曾经力赞赵野诗歌的形式之美,他说,“赵野之诗,平淡背后暗蕴雄奇,笔力老到”。柏桦曾经说过,他是在很多年之后才意识到给诗歌添加一些柔软的成分有多么重要,只有当诗歌的力和它自身呈现的温柔达成微妙的平衡之后,诗歌才能称为成熟。

  赵野清醒地认识到自身缺乏柏桦的思想穿透力,就像他在诗中所言,“我也无力看透一个国家/或一种制度的秘密”(《黎明》),因此,他明智地开启了诗歌宽厚、仁慈的方面。一如他在诗中所写道的:

  我最早的记忆连带着悬崖
  缀满铁片和火红的布匹
  我三岁,第一次射下黄鸟
  品尝了阴谋和杀戮的味道
  而雨水浸透了我的血液和棉袄
  (《成长书》)

  在准确的时间里奔走
  为简单的日期眩晕
  却忘掉了山崖上
  滔滔号叫的孩子
  (《水银泻地的时候》)

  在他的诗歌里,成长的欲望和人性的精神并存、交融,生存的胁迫和良心的扣问纠缠、交织。他的诗歌超越于许多诗人之处就在于,他能用一种更为自然的、水到渠成的方式,尖锐地撕裂人真实的存在境域,又不显得做作或者矫情。在他的诗中,诗人不仅是自身存在的目击者,而且是复杂人性的清洗者和提升者。当他想起山崖上滔滔号叫的孩子的那一刻,无数在准确时间里奔走的生活就显得非常荒唐并且可疑。他的诗歌在躲闪了自我表白式的宣言和艰涩生硬的意象之后,呈现了更加令人感动的人性的光辉。毕竟,诗歌除了高贵,什么也不承担。对此,赵野深知,诗歌在现代社会里再不可能扮演任何有效的角色,但它终究会是人类最后的安慰。

  纵观赵野的诗歌,倘若它们在1988年之前还存留为一种感性、散漫的风格,那么大约就在这一年的《十四行诗》和《字的研究》两首诗中,赵野就已经迅速地明确了它们的形式特征。正如他诗中表露的,那是一种亲近于荷马的宁静而清澈的形式,同时他也相当明白,在这一种不同寻常的宁静里,大海的喧响将奔腾在他的掌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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