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凸凹 | 内卷的石与外翻的鱼:读赵晓梦长诗《钓鱼城》

2020-06-02 10:41 来源:中国南方艺术 作者:凸凹 阅读

内卷的石与外翻的鱼
一一读赵晓梦长诗《钓鱼城》

凸凹

《钓鱼城》,赵晓梦著,中国青年出版社2019年4月第一版,48.00元
《钓鱼城》,赵晓梦著,中国青年出版社2019年4月第一版,48.00元

赵晓梦最新推出的一千六百行长诗《钓鱼城》(中国青年出版社2019年4月),因其在结构、语言、意象、气韵以及史料处理等方面的异质性和排他性表现,而成为一部堪称诗化程度甚高、突破了既有桎梏、拓宽了诗写疆界的英雄史诗。作者也藉此跨越式抵达了自己诗歌的新高峰。

《钓鱼城》按照事件发生的时间进程,用心良苦地部署了三个非时间渐进叙事的独立篇章,依次为“攻城者说”(《我们的弥留之际》),“守城者说”(《用石头钓鱼的城》),和“开城者说”(《不能投降的投降》)。无问孰敌孰友,作者跳出作品外一声不吭、一字不吐,仅这一往往只在小说中才施用的创意,就为这部史诗性作品收割的成功放下了吊桥、开启了城门。接下来要干的活儿只剩下入城、占城两项了。作者是一位多种门类文字写作的复合型操持者,单单写诗的“纯诗人”,基本想不到这个方向来。

作者不薄任何一方,让“攻城者”、“守城者”和“开城者”三个团队,分別用三位代表性人物站出来说话。代表攻城者的是在攻城期间离世者:蒙古大汗孛儿只斤·蒙哥、蒙哥随军夫人出卑,和蒙军前锋指挥汪德臣。代表守城者的是顽强守城、永不放弃的宋军将领余玠、王坚、张珏。代表开城者的是宋军将领王立、脚踏两只船的熊耳夫人,和蒙军将领李德辉。这九人虽有男有女,身份各异,但他们的内心独白不外乎是借助人事、山河、草木等万物,对一座城、一片草原尤其一宗战事的回忆、希望、失望、欣慰、自责、痛苦、不舍、抗争等情状倾泻情绪与感慨。并且,每一位的出场,都首先以“再给我一点时间”放大、陡立自己在时间面前的遗憾和无奈;再者,鱼和石头,是频繁进出、贯穿始终的两大意象。就是说,如是的设计,虽然走了新,但却给自己的诗写,硬置了一大难度——重复、单调和沉闷。如果语言技艺乏善可陈、捉襟见肘,对九位当事人的内心嬗变和钓鱼城城况没有条分缕析、手术刀般的精准把握,是处理不了这种乱成一团麻的难度的。令人惊喜的是,作者让我们读到了他消解这种难度的超强能力。撇开诗艺不论,我把这归功于故土与游子的默默惦念与有效互动。

作者赵晓梦是一位忙碌的新闻媒体人,我没想到,他居然可以把《钓鱼城》写得这样慢、从容、宁静和优雅。诗的血肉丰满,扎实细密,与那些内容空洞、呲牙咧缝、肋骨漏风的诗形成了醒目的反动与对峙。而这,最终衍化成了一部长诗不可或缺的、将读者强力吸卷进去的整体氛围与鬼魅气场。没有对桑梓的深爱、感恩、敬畏和宗教般笃定的信仰,做不到。

钓鱼城之战的双方,一方是大如天空的辽阔、自由、鹰、征服、马蹄、鞭子合成的鲸鱼群,一方是小如拳头的人的石头和石头的人;一方是主动的、放开的、凌厉的,一方是被动的、紧缩的、坚持的。诗人晓梦清醒地看到了这一点,并对这种大尺度反差形成的美学张力乐此不疲,深耕细作。“与大鱼搏斗,你得学会巧妙周旋,/像太极,发出四两拨千斤的力量。/甚至假装妥协,假装把自己置于险境,/直到大鱼咬牢这石头城做的钓鱼竿。”可以说,用内卷的石与外翻的鱼,来引擎、运载和完成《钓鱼城》,应该是晓梦创作这部长诗的闪电与撒手锏。在这一诗学方程与算式里,石和鱼是矛盾的、对立的,又是相辅相成的:鱼不惹石,石不内卷;石不内卷,鱼不外翻。内卷中,石头看不见了,或者说看见的是虚构的石头,梦中的石头,跟钓鱼城军民的人心完全一致的石头。外翻中,看不见的内心的鱼,浮在水面,翻白,看得见了。一块石头,钓了三十六年的鱼,去填大宋最后的永远救不回来的肚皮。同时,用吃鱼得来的力,再去钓鱼。三十六年,最终,鱼熬成狼,又变成火。一块叫王立的石头,在火的围困中的屈服,却是为了让所有内卷的石头走出来,从石头回到石头。“一城人低于粮食和水的紧迫现实,/足以打开英雄气短的城门,足以/逶迤群山的道德良心,直指人/虚荣、贪婪、自私的软肋。/……后世的非议,我已经无暇顾及!”

作为史诗向度上的作品,其诗化程度又很高,除了诗人的天赋、语言的道行,作者还在叙事上走了险、下了大功夫。就是说,他的诗,侧重的是对诗的叙事,而不是对事的叙事。他把事件的大背景小背景,把九位出场人物的生平,乃至钓鱼城及周遭地理事象——那些仿佛必写的“事”的部分——在很大程度上做了剔除和放弃处理。他把没有诗什么事的“事”,交给了另一些文体完成,比如解说、通讯、散文、小说、戏剧什么的——这样的文字事实上已多如牛毛。虽则如此,我还是认为,这部长诗的后边,应该附一篇正写“钓鱼城之战”的文章,将诗中涉及的知识点纳入其中。否则,诗倒是纯粹了,却又为难了一些对钓鱼城历史不甚了然、又没专此补课的读者。只有在“事”中知道了,才会在诗中知道:钓鱼城是一坨大石头,而鱼,则是这座城的一起传说。

也有我不懂、不知道的。诗中意象熙来攘往,不懂,或不甚懂,实为正常。如果哪位读者宣称他读懂了《钓鱼城》每一个词,那要么他是神,要么诗就不是诗了。我就没能尽懂,诗行中为什么要多次出现“垂直阳光”。是说明钓鱼城了无遮蔽、什么时候都能被太阳晒到,还是表达钓鱼城的暑热天气?真是不好意思,我的双脚还从未踏上过钓鱼城的石头哩,我想,这就是自己活该不懂的里因。

(原载《中国艺术报》2019年7月1日文艺评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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