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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方文学

凸凹:那供我受用的,要远些,再远些

2018-03-19 08:50 来源:中国南方艺术 作者:凸凹 阅读

凸凹

凸凹,又名成都凸凹,本名魏平。1962年春天生于四川都江堰。诗人、小说家、编剧。成都文学院终身特约作家。1999年曾参加诗刊社第15届青春诗会。

出版《甑子场》《大三线》《花儿与手枪》《桃果上的树》等书20余部。凸凹作品研究集有《凸凹体白皮书:〈手艺坊〉诗歌美学六十家评》《场域中的小说艺术——〈甑子场〉学术研讨会论文集》。

现居成都龙泉驿。

◎3月10日的双鱼,或和阿毛同题诗

是我在倒立的大海下行走,还是
你在反转的蓝天里游弋?我是
你左边的蝴蝶,你是我右边的梦境?
沿着向上奔跑的堤岸,拒绝交汇相遇——
平行,是我们无尽的相依。你是我,
却在水里沉入生活;我是你,却在
陆地升起花朵——我们的双鳍
从四个方向吐纳太阳和海星。不是吗?
这个月,每天都有不同的双鱼——
今天,我们人鱼不分,那么有缘!今天
我们以今天为镜,彼此修葺:一出生
就成为一个事物的两面,成为
春天里最刻骨的印证和偶句——上联
是一条河,下联是一脉山。你随便
冒几个水泡,也是我满脸的桃花
——这样的互文,挑不出词组的病
语言的刺,谁也不能——包括上帝。
知否?我们的心,是同一颗星;
我们的星,是同一颗心——历书如是说


◎十九行致弗兰兹·卡夫卡,或7月3日

动物就是动物,人、甲虫、猿猴
它们的区别,远没有奥匈帝国的下午
与一位德语写作者的下午那么明显
“更大的世界,都是孤独生成的”
一切都很犹太:广大的国度,在最逼仄的
地洞寻找出口,并走来一位职员刁钻而尖锐
的智能。好吧,就算饥饿艺术家的笼子
锁住的不是异化变形的美学,谁又能
逃脱地球的囚禁——就像土地测量员
永远不能进入城堡的核心。喧嚣的政治
人类的闹剧,在这里充耳不闻:要么
醉心于自己的高声朗诵,要么
静悄悄制造一切又静悄悄焚烧一切
生过、死过,来过、去过,一个人建筑大厦
多一人失衡,多两人惹祸——而
一万个人伸手,却不能拆除。在你
诞辰一百二十五年的今天,弗兰兹·卡夫卡
我用十九行溅起你深海的孤独
时间湿了,只愿一场雨不去命名另一场雨


◎轻快的,或七月伊始

轻快的这个夜晚是幸福的:轻而快
——相当于付出最小的芝麻,获具
最大的西瓜。昨天沉重,明天
沉重,就这个夜晚轻松。昨天慢
明天慢,就这个夜晚的时间,像三月
桃花一样快,七月桃风一样
稀贵。这就是七月,平原的风
卸下城市、人流,都上了山。我们
也是风带来的——但内心无火、无激情
就算飓风的大麾拂来,也不能令我们睹见
皇帝的春宫,为纯金所动。这风做的山
除了风本身,以及星斗、山月、桃林
还有谁,搬走了我们的负荷:
疾病、烦忧、现实、无望——叼走时间的
是天狗吗?这个夜晚,生也轻快
死也轻快。重要的,变得不重要
不重要的,变得重要——我们才是
世界之心,和心的世界。
这个夜晚,良知与负罪消失,轻快成为
最大的善和美学。侧着城市的反光
走动,坐下,感念:
“噢,所有的,无不高山,无不流水……”
觅与寻,在一根弦上莫名相遇,功能尽失


◎事物,或说出

让大海说出蔚蓝、鱼、珍珠和飓风。让黑暗
说出恐怖、自由、星星和猫头鹰的光明
让大地说出丰收、河流、蛇、震颤
让鸟儿说出天空、小人、仇恨与爱。让
蚂蚁说出浩瀚、皇宫、奔跑、力量和一粒饭的
大山。让石头说出恐龙、上古、马蹄、燃烧,及
一帘长梦。让古井说出微澜、嫦娥、李白和
太监心里的女鬼。让一只天蚕说出
象牙、罗马、张骞、船队、
丝绸之路、锦绣山河。让正反说,让哭笑说
重要的陈述,交给哑巴来说
让说出,不停地说出、说出、说出……
在这里,“让”不仅是美德,更是必须!
不要“不”——摇头的支点,是一颗
极欲和危险的心。
而人类,人类只能说出一个词:
感激、感激、感激……
世界在说出中存在和运行——那说出的一切
又让我们委身、生活;思想,并说出


◎秋风辞,或情绪的逞能

什么样的事件,能带来这样的秋风?
一个人的离去,产生的反向风,冷,
打得脸青痛。但,一个人垂直倒下,那
带向天堂和地狱的风,怎会吹倒
横向的茅屋、诗句和醉卧的我?落叶还绿着,
心情却已泛黄。公元前113年的秋风,令
汾河上的汉帝伤感,想起佳人;令一船棹歌
生出病词的健美——而李白的秋风
更是去了又来的相思吹皱的:具体的发声
在寒鸦唇间大唐般汹涌……冷不
上来,热不下去,平分秋色的风
望秋兴叹,显得多么缺氧、无辜、力不从心!
秋风盛大地来——
动物蹲下,植物抱头,万物怎一个愁字
了得。翻阅阴历,风耐得住脾气


◎小人书,或成长事

小人书里,有小人,有大人——
小人只占小小的一部分。看小人书的
大多是学生娃娃,大人很少
小人也很少。我们那个年代
小人书都很小、很贱,什么样的衣兜、裤兜
都能装下,什么样的人,都有能力租购
——又很大:大到
梦里也少年壮志,当不了科学家,至少
将军一回;甚至,对祖国的
认识,对爱情的怀想,都始于
一本小人书的连环画面。如今
看小人书,做不了少年,只想做君子
基于对人生的认识,亦为了
把生命拉长、再拉长,我的书橱
几易其位,均端正着对小人书的态度——
记忆在应有的位置下着雪
那干净、朴素的哲学、大米与盐。……孩子
我的没长大的我,离我近些,再近些
那供我受用的,要远些,再远些


◎去火车站,或凌晨接母

东莞至成都的火车,经过大巴山时
一阵风,铁轨的风,裹挟了你。整个晚上,你
都在用火车的速度,想啥呢?七十五岁
怎么着,也退不回去了。即使火车倒退
还能倒回内江,你的女中时代?
理想的浪漫,就算抵不了现实的残酷
我也要被你掀起的速度,与火车的速度
两两相冲,让你能安静地睡会儿——最多
在梦中,想想离世的丈夫,和三个健在的
儿子,正如我在龙泉驿的梦中,想到你——
想到你在旺盛之龄,完成的生命
分解:我是一个你,二弟是一个你
三弟是一个你。你把自己三等分
让每一等分自由奔走,顾此失彼。这是
凌晨五时,母亲,我来了,站在你面前
你看见的,不是北站夜灯的眩影,不是
三分之一:这会儿,母亲,我是你全部——
全部的小,全部的大……
脱口而出的沉默,你无一不懂


◎屋檐水,或天空的重量

雨在下,屋檐水,在滴。墙根边
排水沟,溅起一圈一圈涟漪——
那么圆、细密、生动,一个接一个:
多像雪天的糖葫芦——垂直的雨丝,
横下来,成为把它们串联的小竹棍。
雨停那会儿,小竹棍随水漂走,
葫芦串见了夏天,先是散开,而后
化去。这屋檐水,是屋子的总和——
屋子身体有多大,它就有几多叙说。
我捧着雨水,感受天空的重量,
观察白云、小鸟,与镜;把
这捧水放回地面,
大地的屋顶又跳起音乐的光线。
整整一夜,屋面,这一片一片瓦色的
次级小天空,它们下的雨
把一座一座屋子围合,成为更大的
涟漪。一个一个涟漪,卷着我们下山
从无到蓝,一直跑到大海边


◎事物,或电风扇吹动

它就在桌面上,对着我吹。风透过
网状金属护壳送来凉意,与
一只铁栅里的秃鹫,扇动翅膀
差之毛发。秃鹫在逆飞里
形成无数张翅和绵亘劲力——空气
无限地错开、错开、错开……风在错缝中
分娩出风、陡坡和疾句。旋转如
刀片时,翅膀充血,快得
一动不动。但是,更大的照耀空间
即使再快,我们也能在另向的零位移中
历尽扇形的摆动,孤线的吼叫。
你看,夏初撒出的一把锈词,裹挟着
一年的冰粉、雨渣——才一季
就被我们的身体擦得雪亮:这
把风吹得更远的风,把我们吹得更近。
但“风的源头”,不是勒韦尔迪所见


◎麻雀飞起,或行动之诗

麻雀飞起,地球多少分之一
挣脱泥土,跳至空无:小小土星
引体向上,张开翅膀!白云、蜻蜓、树
集体坠落,换身形而下。麻雀趾爪印章
像三角刀最后的运力,收刀的
一刻,写下祖国深深的羽梦和记忆……
不经意遗落的微尘,在竹林气节处
自慰孤独,望见失节的余穴。
少年眼中,一把碎词撒开,天空美丽的
雀斑,多么秩序,至今不散。明亮的阳光
一条河一条河地送来黄金,只为修缮
一粒灰蒙的美学和鱼。但是,穿透
乌云能量的大,与挣脱大地能量的小
几乎等同。敲盆震鸟的惊雷,拔苗助长
的毒药——这风筝线的主张
贯通时间,也贯通逻辑。雀儿回到地面
泥尘风至,送来土麻大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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