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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方文学

萧乾父:燕居寄南

2014-06-27 08:56 来源:中国南方艺术 作者:萧乾父 阅读
  进学解若干首
  燕居寄南
  
  ■萧乾父
  

萧乾父  

  
  萧乾父,字俸伯(奉白)。别署亚伯拉罕·蝼冢、霍香结、徕园主人,来复书院山长。中国神性写作代表人物。著有《地方性知识》(2010出版)、《黑暗传》(2009,先知三部曲另含《九拍》(2002)《俄卜书》(2012))、《萧乾父书画作品集》(2014)等。主编木铎文库之十三经注疏集,学术丛刊,小说前沿文库,乌力波(OULIPO),现代汉语史诗丛刊。曾获新死亡诗派诗歌奖。2013年发起天铎奖,号召国人问鼎史诗。《进学解之燕居寄南》乃作者反身而诚后之丛林生活写照。
  
  1.进学解·注经
  
  秋天的晚些时候
  对面的山和水还可以继续注解下去
  一树藤花还可以再标点
  只要细细地考证,攀缘
  光感白亮,透漏着逶迤的鸟鸣与鱼跃
  这些上古的声源,即便你不打算结识它们
  它们也会纠结一场场青史中
  若隐若现的成败,一些维不永伤的高洁面孔
  杀身之痛与独善其身仅在一念之间
  忠贞与美人也只在一念之间
  甚至从未谋面,你就爱上了它们不食烟火的所有优点
  这个时候,你想念一些人,一些具体的事和物
  想念经中怀春的少女和吉士
  踏破了一条条河岸,也没人采摘
  那些藤花是否也这样记忆
  尽管我们不再像先前那样赋予她古老的姓氏
  它们是否会记得,相似的某个时刻
  也暗暗结果?
  并且永怀于心,不再凋零
  获麟之人夹在几行洁净的祷词间穷人欲
  灭天理,手持干戈
  你的小小的阴谋显得格外不合时宜
  噢,古课!先生你看,坐起来了的朝代,
  方格中走动的季节
  竖排锓木的万物,此刻一起涌入
  就像一块炭此时不能释放自己的火焰
  它囿于自己黑而沉默的实体
  你仅能用目光垂钓,在自己小小的城池里与谁为雠
  可你根本找不到可以为敌的肉身
  一个熟透的形象如膏火降临
  它同样不可注解,就坠落了
  落进藤花谢丛,而欲篡改的经文
  故国遗老的想法
  便也不似先前那般强烈
  
  2.进学解·儒行
  
  世已无科举。先生你怎能还叫我们
  学战三军。坚执这些坟典
  可以造就帝师。成为治国之本
  你要遍修的所有经史。王制。帝系。道统
  均已入藏。你要在每个城市
  辟壅的地方已变成工场。每座深山
  要书院的也已经成为国家公园
  先生你。散养在这丛林之中的我们
  真的可以担当帝国的破局者?
  不足两个甲子。京城里已三变有余
  你的千年的帝国不会再来。你的
  千年的帝国不会再来。
  蝼氏。世虽已无科举。亦无经学
  然经典圣训俱在。吾国文明刚大之体
  寓于其中。圣学本源可追可索
  凡学者可以我之身养经。以经之性命养我
  当今之世。千古未有之变局
  时间正在倾向有利于帝国的天平
  无论怎样。要下好每一步棋。出好每一张牌
  那些心性的。政治的。公羊学传人蠢蠢欲动
  (要禅让。还是中央集权。左与右与国家何关。)
  心怀燮理阴阳之人著书立说
  像熊氏一样。游行在媒体的光影
  与字里行间(字。炸弹。犹太水军)
  轻水反应堆制造出来的地震。导弹防御系统。星球大战
  军工复合体分羹的身影无所不在
  还有石油。粮食。种子。水。美元。芯片
  高科技。以及可以成为类生命体的元素……
  战后。战后。战后仍没有迷局
  各种嗜血的资本都在加入我们的棋局
  步步惊心。每一个角落都在成为战场
  你。日日课徒。讲经(罪人啊。天地良心。
  这帮人没血。没肉。没骨头。安得几条心。)
  为诸生注入道贯古今的正能量
  为我们讲经邦济世之权舆。天下纵横之术
  王道与大复仇。万世太平与大同理想
  讲资本的力量正在瓦解
  新的棋局正在来临。这是一个壮阔的棋局
  必将诞生伟大的战略弈手
  在这片腹地已经足够辽阔富饶的版图之上
  你手指如剑。划出
  四夷八蛮九服之外祖宗蔚蓝的遗产
  你说。我们正在通往帝国的道路上
  帝国未来一千年的血
  已流淌在我们瘦弱的身上
  
  3.进学解:嘉礼·乡饮
  
  筵席在焰火升空之后蔓延开来
  屋子不大。但这道侉炖鲈鱼
  参与了此前从所未有的兴盛之局
  荤素未分的芹菜。芫荽。黄瓜。芜青。在肉脯战中胜出
  与妇道无关。但也谈论着破镜重圆
  主人――这个家的浪荡子东向坐
  与家族血液相关的。不相关的
  姓氏同与不同的。融为一圈。并暗暗出没于祖谱
  来。饮酒。
  这清亮的液体助我们完成仪式
  女人们热气腾腾。在肉蔻。砂仁。丁。桂。花椒。大小茴香。
  三奈。白芷。葱姜蒜的浓雾背后闪耀
  在最低处忙碌。她们总是最后一个上桌。
  总是最早离席(啊。她们的胃口总是那么小巧。)
  我们所能谈论的还有什么。全是她们的阳道与阴德(王道易易。)。
  后代。以及她们帮助我们长大的事实……
  她们为我们鼓乐。献声。等我们撂下酒杯
  将她们驱向麻将金花。再唱一首从头再来
  献给姓氏隐没若有若无萦绕不去的。蚀骨的。至爱情人
  这飨宴从小年到大年。再从初一到十五
  它让儿子成为父亲。让妻子成为母亲
  让女婿成为儿子。让媳妇成为女儿
  让矜而鳏孤之人要为远在天空的祖母
  升起一座火箭(谁也阻挡不了。里面放了
  电视。飞机。杜蕾丝乳罩各一样。)
  子嗣们在枣栗花生糖果脯醢中异常迷恋童年。停止生长
  家人的勇气与血膋也在盛大之中起伏
  上扬。各自闪耀的脸色正在成为雪后的虹
  成为不散筵席前的烟火。你。
  坐在飨宴的任意位置独自潦倒。欲温清酒
  为逝去的往昔所犯下的所有过错
  独自饮下
  
  4.进学解·关雎
  ——壬辰冬,霾日,与戴氏一起弃城出逃
  
  这一切是在语言中成为
  事实的。一部艳史。
  并没有一个音节在流浪中找到归宿
  而我们已多次练习出体。并将
  第一人称成功转化为第二或者第三人称
  像出没于聊斋中的性感群众
  沧海之内。你究竟是它还是她。
  出城的那辆车也只还在我们的句子中彳亍
  如我血液中流动的金属
  它装得下足够的孤独与忧伤
  每一部分都精准地成为肉身的史诗
  但我们缄默如瓶。没有谈论
  其中任何被我们频频高歌的
  死亡和生还的绝技……
  你怎么还能询问复活之日。
  在今天成为今天之前。它们
  在体内已相互取暖多个世纪
  正是这戴姓之人。小口而洁白的门牙中间
  有一条极为妩媚的齿弦时时让我
  想起白蛇的前生和被我虚掷的千年。
  我想我们定会在渐进中找到共鸣。节奏周期
  且每一句都将成为高潮
  一切坚硬的。潮湿的。如我肉身的祖国
  入侵你二十八年来保持的沉默
  多么硕大的河流。
  蜷缩在你清正的骨骼之间。
  克莱因瓶。这是你说的矛盾空间吗。
  戴氏。
  你坛子一样的乳房流淌的饱满
  将我灿烂。将我淹埋。将我
  千百次背叛之后还乖乖地回来
  繁花开满我的山
  你的众多的后裔……
  
  5.进学解·江湖
  
  饶氏。想当年我们也仗剑江湖
  武功盖世。为此南山的松被击伤多次
  没有杀父之仇的一缸水沙。也练成了铁砂掌
  飞檐走壁根本不算什么
  一苇渡海。摘叶飞花。出剑比闪电还快
  不怕违背地球引力和相对论
  比光还快的剑会解体倒流
  比水还轻的已经不是血肉之躯
  日日想着筑基打脉任督两通
  可它们本来就通着的
  所以易筋经也不过是达摩祖师的金钟罩假的
  葵花宝典你敢吗那样的绝世武功
  怎不令人心动可它绝后也敌不过独孤九剑
  如果早懂得万物相生相克的道理
  何必搞得像李莲英而始终成不了东方不败
  峨眉崆峒武当少林再加上五岳剑派天下已经无敌
  人在江湖硬要说自己身怀绝技
  肯定第一个挨揍第一个被暗器所伤
  那时。曾经的脑残的乌托比亚的我们啊
  在真实的江湖里如今都一个个落草为寇剪径为生
  在食物链的下游惜命如金
  茶道素食与药壶不能确保我们的肠胃还能继续明心见性
  客栈饭店还开着但绝不可以在这里打架
  雪夜还有但无梁山可上
  琴棋书画也玩着但都和美元挂着勾儿
  侠义道和法律黑帮通缉令挂着勾儿
  鱼肠剑和菜刀是被管控的枪是被禁止的
  这一切都与信仰雪恨无关中国梦无关
  只那些绝色的明眸皓齿的薄命的江湖女子
  还令我们时刻冲动着怜爱着
  再想就上沙发去这守道的女人啊
  那天杀的比尔·盖茨乔布斯索罗斯比我们更加热爱武林
  在真实的世界里他们难道不是一统江湖的日月神教教主
  我们天天吃着教主的三尸脑神丹
  发作了就到远离办公室的厕室旁
  找个走廊走走抽抽跳跳广场舞以保不被绝杀
  与解药命悬一线的乌鸦忍者
  要么大张旗鼓去簋街块堆崆峒派酒鬼
  会盟令依然是人在江湖漂哪有不挨刀
  江洋大盗国际屌丝海龟火鸡各种二代加牛油一锅煮太汹涌了
  想当年。我们也以秤分金腰间悬挂明亮的诗篇
  一股屌丝戾气旋起。说自己
  是被时代扣留的孤儿有点自恋了不是没骨气
  要么隐匿在来路不明的某座酒吧茶庄或星巴克
  听她和珍珠一样昂贵的花枝乱颤的泪水同样来路不明
  让你尽快想逃离那回不了首的安慰不再意淫碳粉知己
  驱车到九环以外的山林采气吧九环以外啊
  像跨越了整个美洲大陆
  那时也健步如飞像只鸵鸟似的
  至少在山顶可以太极可以白鹤亮翅可以炸一嗓狮子吼
  举着眼远眺。半壁江山好歹又落到了眼下
  金盆洗手的念头似乎再次将你击中
  尽管它已灵性尽丧
  幻觉鳞次栉比。成了硬森林
  囚禁在王府井何必说在燕北的深山里日出日落辨别植物
  听风起解看雨妾撒豆成兵像梭罗二世
  半块菜地也是赁来的啊葫芦瓜蓏儿没长到一块
  隐退和江湖。多么残忍的美学
  豢养是如此艰难的里程
  如同豢养我们的爱和命运的漏洞
  
  6.进学解·晨史
  
  山。连绵的山。
  在小熊星下走动。
  有时也是天狼星。它成为你的天空。
  麋集着扑朔的才华。月亮仍在
  深处。以及一些比事实更为遥远的事物
  主宰着。那些被驯养的家禽穿过磁力的链传出岁时。
  像黑暗中横渡而来的火斑鸠
  与你比肩。但也穿过了清晨
  清晨正在斟满酒尊。你的山头
  即便像坛子。也没有摆到高处
  光的曲力制造的清晨。波越而来。像树上的蛇
  那唯一的早起者。山包上的
  油松。抖落身上不破的月光。为迎接这神祗的歌
  射出一万支借箭的船。它雄视的平原。
  环绕的连绵。五个省。在低处。一只人间摇篮。盛满清晨背后的事实。
  一位王者正在来临
  月亮从蚌壳里退缩成一团肉。且
  不隐喻。成为仰视者天空的植被
  那里也有一块下雪的陆地
  此前我们是多么忽略它们的姻亲
  它们之间内在的对称
  群象制造的早晨也在来临
  在拂晓的霞光中加袍一对扑闪着翅膀的天使
  山谷。和她的躯干。前面的
  身后的。这吟诵的队伍
  这清晨。很多步伐和种籽在泥土中就成为了
  灯盏
  
  7.进学解·博物志
  
  季夏伊始,家人异常热爱
  经舍周围这些性格迥异的物性被确定为
  诗歌和寓言中的结晶群众
  它们已渗透到我的领地,碰落一片花萼
  就好比碰落了他们多年以来经营的心灵
  家人的门户就这样树立着,不容我
  染指他们的高洁,薜荔好像不是从离骚走出来的
  它怀抱一座楚国的岛屿,在我的夏天却变作一碗
  消暑的凉糕,杜仲和女贞,紫花含笑
  厚朴和香榧,它们不分立,但也属于不同的科属
  无任何象征意义,不品行,不气节
  不香草,也不美人,他们只热爱那肥硕的花朵,叶片
  南山般袭来的暗香,它们绕满房梁,窗格
  凌霄会在五月七日前后重复开放
  记在日历上的这一天成为本地自然史的局部拐点
  枫杨早些,野山茶和卧龙杜鹃更晚一些
  但都有被确定的时辰,而胡颓子
  阔叶石韦,箬竹要等到入冬后才松动肢节
  它们要越过通常的季节,和雪花一样,洁净,独立
  我通常称它为雪花,雪花呵,雪花
  就是我之谓寒毒的结香,它从不凌空飘零
  二月二连翘一落落谁还敢说是头春的象征
  杜衡,金果榄,四季不枯,花期异常重要
  花苞成为骨朵,那是一个节日隆重蔓延到内心的开始
  它们圆善的形象已经取代我笔下的俄堡天房
  你不能将汝兰,菟丝子,铁线莲比喻成他们撩人的青丝
  家人的兴致只在它们和引力,太阳黑子之间的博弈
  左旋?还是右旋,是生长在北半球的事实
  还是南半球的岛屿能让它们改变手性,尽管那是天赋的
  射干,山丹,石蔺,藿香,美得你不知它是何尤物
  但它们是那么凡而不俗,与我相熟的白前,独活,鼠麴草侵轧一处
  枸骨是带刺的美人胚子,但它从来不属于蔷薇科
  头顶伞形的总状花序和浆果,你不能否认它不是美杜莎
  它不是花之王者,却是这座庄园里的亚洲的玫瑰
  它的每一片叶子翻过来都是一架心神战机的方程式
  南天竺,辛夷绝非泊自异域,它们是这片土地孕育出来的水晶
  橐吾和蘘荷,与我肝胆相照,我才结实地记住
  它们的肢体和气味形象,毛茛,香薷,柴胡,桔梗,以及
  金丝桃科的合掌草,萝藦科和羊蹄甲属的某个种
  这午后的辽阔,我要说,很小的一步都极为奢侈
  方寸之间,丰收和衰败都是一种假象
  方寸之间它们就将我全部埋葬。这里堆满云
  大弦乐,落霞与孤鹜,我骤然失语于地面坡度的聚变
  哪怕用一座城池来深描,总结,也无济于事
  虫,䖵,蟲,请将这些佩戴这一姓氏的名词置于它们的肢体之上
  请它们汲取,吞噬,传授,败坏,然后金蝉脱壳
  飞鸟描述天空,飞,飞与不飞
  但它们的飞不会葬在天空,永远不会
  此刻,我只关心我的坡地,土壤水,植物的唯理语法
  我知道,天空所有的灿烂都会在这里汇集
  原本属于我的词全部停止飞行,我始终
  没有成为卜梦的那个人,没有成为没有命名的躁动
  在这里,我只能是一艘罹难的船
  无从起飞,就像一张网,你逮捕不了风声
  我每日踏访的扁蓄,车前,薯蓣,半夏,苏门白酒草
  时时都在成为我词语的敌人
  你不得不谨小慎微,对你不知道的,怀着敌意的
  名词,从高处降解它的毒性
  山鬼系列的菌类长相妩媚你可以不敢,但这些野菜
  它们以季节和时蔬的名义在你身体里循环
  被你中毒,又被解掉,本草中它们从不被称作爱药
  它有你煎熬不了的精准的药性
  它们被采集,悬挂,家人擅长的节制,那种高尚的
  迥异于花朵的气味,被匀称地截成短句,以克
  论称,每一节都可泌出一只骨笛,或洞箫的茑萝
  鬼血叶,多么令人钟爱的名字,我钟爱它黑而暗红的杀气
  钟爱它聚头蓟一样的脾性,它不可能在汉赋中降生
  唐朝不可以,宋朝也不可以,闹羊花俗称曼陀罗
  它能毒死牧羊人的马圈,你却把它当作圣徒的内心手册加以修炼
  糖莺子的确不是羽族,腐婢也与小家碧玉无关
  刘寄奴,白英不是战国铁血的直系亲属
  豨薟,蝟实,白马骨,木贼,鹤虱,它们是永不苏醒的地龙
  家人的腹韵竟是这样一群守灵的词,在暗夜还魂为血,肉,羽毛
  鲁莽地折戟于你的眼睛,降落在这
  小小的语言之岛。落入这诗篇的肺腑
  巴天酸模,乳浆大戟,刺天茄,透骨消,菝葜,被割据,侯守
  栝楼,牛膝,麦冬,冻绿娘和红蓼,引领一群政见成为暴动的圣词
  一些重要据点重现杀伐,盛败此起彼伏
  但我说过,丰收和衰败都是假象
  一片决明,是谋局的重点,是这片坡地的大历史
  没有菊花,也不会纵容茱萸
  通脱木是一以贯之的,它几乎有芭蕉叶肋骨般的宏大叙事
  雨打芭蕉,同样可以用在它水性的身上
  商陆,博落迴羚羊挂角,在并不高明的高处坐看云起之妙
  而那仍处在低处的蔓龙胆,沙参,鸭跖草,杜茎山
    蛇莓,地钱,石斛,委陵菜,牻龙儿苗,以及它们更多的邻里和敌人
  它们不请自来,是这面坡地上的宫商角徵羽
  它们是风带来的事物,屋顶上的那些介音:瓦松,槲蕨和泥炭藓……
  并没有步入骑墙者的队伍
  可,我已经将一口井和一倾池塘(的茂盛)扣留
  将一个时代和南方世家的记忆扣留
  这里被更大宗的事物统摄着!谁供给它们食物?是谁?
  当我说出,我在害怕这个世界的什么
  你注定会碰到荨麻。你藐视告诫和一个活着的词及它的杀伤力
  词语背后的物,意识,陌生再次成为了物
  疼痛像一把着火的罂粟在肌肤间破茧,在经络之间跳跃
  终于,你在一种辽阔面前投诚,深深地闭上双眼
  略有晕眩,但没有松手!你要让眼前的这一切
  暗下来,挡在你的外面。疼痛是多么迅捷的一种删除能力
  可你之外面有什么?你之里面又能有什么?
  你的五脏六腑从来就是一堆灿烂离析的星云
  食物和疼痛成为我们之间唯一的秘密
  它们如此完美,瞬间成为垂直记忆
  成为你我不堪承受的。你,从未像现在这样
  被它们的自相似而生成的硬核步入事物的坚硬
  但我终于要说出这隐忍的亚热带藤蔓植物的王中之王榼藤,它不是龙树
  它的美,我从未踏出,你多么疑惧
  兀自站立在那的是不是白垩纪的海底
  它果荚中孕育的种籽成为一种错愕与惊魂
  它的每一粒果实掉落下来,就像掉落一只乌龟
  而它身上的那株槲寄生,多么像我
  多么像我,一卷花经的附录,家人的,依着它的血
  开出一种你从未见过的花!
  “这就是我们的大血藤!大血藤!
  它垂下羽状的绿荫,复叶的冰凌;
  一窝窝鸟蛋蓄满果荚,雨季过后变作一条条振翅欲飞的蛇。”
  它曾是自然教我高度赞美的美学,不是崇高
  而是繁复,繁复而琐碎,琐碎而共和
  共和而成为元素综的文本族,这就是藤的文本!
  晨光提炼的宇宙方程式!除了风,雷电,山丘,没有人能将它修葺
  它在时光漫流的水波里孵化出一座教堂
  一只又一只青蛙和雏鹰
  这足以让它成为我们的全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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