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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方人物

2008中国当代作家写作状况(下)

2012-09-29 01:40 来源:中华读书报 作者:舒晋瑜 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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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蒙 决心把硬伤消灭到最低限度

  我的自传第三部今年还会出版,主要是写近十几年来我离开文化部工作岗位的情况。其中牵扯到对文艺问题的见解,文艺界、学术界、思想界的事件和自己在读书、创作还有出访等各方面的见解,更有对当下事情的感受。《尴尬风流》还在继续写。还有一两篇小说也在酝酿中,现在还没弄好。

  也没有特别戏剧性的打算,年岁相对大了,过年74岁了,没有什么雄心壮志。可以宣布的是,由于我的自传前两部有硬伤,有错字,有记错了年代、人名和专用名词的地方,这次加强了把关,邀请了特约校审,我决心把这一类的硬伤消灭到最低程度。另外,有一些在报刊上连载的谈《红楼梦》的文章,有190多篇,将会在北京十月文艺出版社汇集出版。这次也和出版社邀请了特约校审,力图减少硬伤方面的问题,希望能够回应读者的期待。

  到现在为止,我还处在一个和我年龄相比,相对比较旺盛的读、写、讲的阶段。读书方面,也比过去几年有所加强,最近在读比较经典的书。写得多了也害怕读者产生审美疲劳,如果那样的话我会及早淡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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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炜 短篇写作 使我入迷

  今年重点写一些短篇。我曾经发表过130多部短篇,这几年短篇产量少了,但是短篇写作非常使我入迷,短篇的创作冲动好像伴随着新的一年来到,比较强烈。一个人的创作状态,有时候适合写长的,有时候适合写短的,无论写长篇、中篇还是短篇,无论小说、诗歌还是散文,都需要全力以赴。

  很多短篇在脑子里构思很久了,老是没有把握写好,就放下;有的构思好后存在脑子里会忘掉,有的仍然耿耿于怀,就让它继续生长成熟,这就非写出来不可了。短篇的写作对作家来说,从某些方面比写长篇挑战性更大。我是不太时髦的写作者,各种题材都写,其中农村题材只占一半,大量还是写城市、写知识分子。

  阅读方面,我就读一些老一点的书,一般就是读19世纪作家的作品,俄罗斯文学读得比较多,托尔斯泰、陀思妥耶夫斯基、雨果等等,我觉得能够重复读的书是好书,新书我读的比较少。水果、海产品要吃新的,书还是往老里读,那样人才会健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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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玫 在写作中沉静,书中有很多思考

  2007年,《唐宫三步曲》由长江文艺出版社再版,这一套书台湾也出版了。最早写《武则天》是在1994年,十几年过去了,随着岁月不断地流失,这些书成为常销的书,我觉得挺高兴。我正在写长篇小说《漫随流水》,基本可以算作《秋天死于冬季》的姊妹篇,十几年前就拟好提纲了,现在终于有相对完整的时间去写。主要是写一个女人从“文革”一直到上山下乡的历史,她的一生在不同时代、在不同的价值取向中挣扎生存。我在写作中沉静下来,书中有很多思考。我想知道一个人一路走过来为什么会成为现在这个样子,其中会有特别深厚的历史积淀。这样一部作品,也是我自己要写的东西。

  我还写了新书《沉静的欢乐》,是一本访美随笔,将由作家出版社出版。由我编剧的《阮玲玉》已经播出,但因为有改动,并不是我的编剧完全版,我想恢复我自己的东西,同名小说将由新华出版社出版。上半年完成长篇后,剩下的时间就想读书学习。

  今年创作《漫随流水》时我也读了大量作品,读与二次世界大战有关的作品。我一直认为,人性的沦落和二战有相似的东西。在苦难与战争中,更容易展示人性的本质。在我过去的作品中,会有好多人性的东西深刻地表现出来。写作间隙的看书并不是认真看,日常写作是在白天,看书都是相对集中地看。《南方周末》让我推荐好书,但我发现推荐的都不是新书或首版的书。我常逛书店,看到好书就买来慢慢地看,包括电影的书。今年我印象最好的书是《赎罪》,特别喜欢的书是《怀念上帝之家》,很认真地读,慢慢地读。《中华读书报》是一定要看的,读书报是一份有学术含量的报纸,我现在拒绝看日报,报纸一来先选一遍,跟我专业不近的去除掉,然后把报纸攒在那里,用一天的时间集中看,《中华读书报》是我生活非常重要的报纸,我会非常认真地看。我买的很多书是看完读书报去买的。还看了《一个人的好天气》,是日本一个80后的女孩写的,写得又轻松又好读,非常温暖。现在价值观是非常多元的,我觉得应该用宽容的眼光接触更多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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迟子建 在大自然里走一走,对人没有坏处

  很多作家喜欢计划,我好像也没有太多计划,就是写作读书。不是属于写什么计划得很细,有时候写作是即兴的,很难计划,除非是写《满洲国》那样的长篇,这在我的写作中是特例,其他的写作都很率性。2008年主要是中短篇。

  去年踏踏实实写了几部让我心安的中短篇,也是获奖比较多的一年,作家也不能因为多得了几个奖就认为自己的写作是重要的。况且得奖的是几年前的作品,能得奖我也很高兴,但不能总结到成绩里。写《满洲国》的两年没得奖,但持续写一部心中所想的作品,写得很累,我会给自己一个奖励。我去了俄罗斯,又刚从南美回来,能看到各国不同的风景,我心里也很高兴,但是能留在我心底的,仍然是俄罗斯文学。漠河与俄罗斯仅一江之隔,我去了托尔斯泰故居,去了陀思妥耶夫斯基的故居,看了以后,心里有很多感触。现在我们都不太谈“纯粹”,但是我还是觉得,作家不应该为潮流左右,一生写自己想写的东西,确实了不起,我还是喜欢俄罗斯作家。

  这两年跑得疲惫,2008年我还想在老家多待些日子,哪怕不写,在大自然里走一走,对人没有坏处,这种滋养是静悄悄的,在那里感觉会更舒服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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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童 今年还是写长篇

  去年主要是写长篇,写了“越界丛书”的几部分。我在德国待了三个月,是歌德学院主办的活动。之前我的《妻妾成群》和《碧奴》被翻译成德文。德国读者对中国文学完全不了解,没有多少人看中国小说。他们不像法国、意大利那样热衷于追踪中国。这也很正常。我在那里生活、体会在他乡的感觉。德国文化博大精深,在那里收获挺多,从哲学、古典音乐到建筑艺术,一直是全世界最顶尖的。德国啤酒也好喝,喝过之后觉得其他啤酒都不好了。

  今年还是写长篇,背景是70年代。写了一半,不知道什么时候写完,也没什么可说的。我没什么计划,比较随便。

  重庆出版社推出的“重述神话”,参与本身就是一件严肃的、有意义的事,如果在市场上成功还好,不成功也是必须要做出的牺牲。他们的所谓贡献,当然要建立在“重述神话”的成功上,对文学对社会有贡献,不在一日长短,我认为这件事情应该坚持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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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妤 新长篇是总结性的作品

  今年我要完成一部女性题材的长篇小说。最早是小说散文都在写,只是散文成绩明显一些。散文有优势,比如语言能直入内心,表现思想有方便的地方,但是空间有局限,要有亲历性,没办法虚构;小说不同,可以虚构,能比较大地发挥想象力,便能满足我。散文不是要写的,是要流出来的,要有独到体会才能写好。小说有想法就可以生发,可以演绎,空间比较大,没有那么多局限。写散文更多是在审视自己,写小说,是在审视普遍的人性。我喜欢打破常规的小说,希望在形式上有拓展,有创新。

  这些年我写小说也不多,这个长篇感觉很好,希望今年能完成。写得很辛苦,主要是体力不太跟得上。写长篇侧重的不单是情节,还要注意语言的意境和内涵,如果纯粹写情节,会比较快。我想把它作为总结性的作品,无论是对人性、对人生的思考,还是长篇小说的写作,都是总结性的,我希望把它写好。完成以后我不太想写长篇了,作为小结,好好疏理一下自己,然后写中短篇小说。

  我看书比较杂,以前集中在文学、哲学、美学,我希望将来多体验人生。现在有一种紧迫感:很多作家一辈子过这种书斋生活,我想结束长篇后,用一半的时间多去体验不同的生活状态,包括底层,郊区一所打工子弟学校在实施蒲公英计划,我参加了他们的活动,希望能帮助他们做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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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莉 要写的东西很多,只是时间问题

  近两三年整体感觉挺好,在我的写作生涯中,是一个更能看到光明的时期。一个作家写作可能会分很多阶段,年轻时会像农民种地埋头使劲儿写,以后会慢慢地摸索、思考,也会有苦闷徘徊的时期。写得不多,但是我觉得能够读的书比较多,想的问题比较多,到处行走的时间比较多(是脱离集体一个人走),真正深入生活的时间比较多,你能真实地完整地在生活中阅读、思考、行走,对作家来说,这种个人感觉非常好。这种生活会带来写作上很光明的东西,很亮堂。

  以前工作、写作、带孩子,读书量不够,现在才有这种自觉,这样才会进入一种境况,不会受干扰,不受时尚、社会名利左右,剩下就是自己写作的事情。2008年我会有更好的写作,手里有很好的小说,就是来不及写,现在也还写诗。我的诗有很大进步,有些朋友看了觉得好极了。我自己也觉得,从18岁写诗,花了30年时间,到48岁才有进步,有好诗会自己跑出来,小说、散文、诗歌都有不错的发展,今年我会保持自己的状态。

  现在我在写有关孩子教育的长篇散文,过去我写过《怎么爱你也不够》,是从怀孕写到女儿5岁,这部作品是从女儿5岁写到18岁。在当下的教育环境中,我坚定不移地实施另一种“素质教育”,孩子不上任何培训班,既享受到童年的快乐,又能保持正常的体面,上重点初中、重点高中、直到考上了伦敦大学,很难、很复杂,我们做到了,胜利了。我和女儿共同营造了一个小社会。母亲是孩子的第一所学校、第一任老师,孩子从出生以来一直是跟着我长大的,我并没有感觉牺牲什么,非常快乐轻松,孩子的心态和智力非常健康。教育对孩子、对成年人太重要了,很多父母为孩子耽搁太多的青春。从小确定好的观念和教育方式,大人和小孩都会很快乐健康。如果整体把握好,父母不会那么累,孩子也不那么惨。这本书非常重要,关键是观念、生活方式和态度,争取春节后出版,我自己都很期待。书出来后,我想作为18岁礼物送给女儿,她的成长很快乐,也带给我很多快乐。

  我还会有两到三个比较重要的中篇,如果有机会,还会有重要的长篇。要写的东西很多,构思和基本想法都有,只是时间问题。不像年轻时,写什么,有点着急。外面的热闹以及很多会议,我都不参加,必须有所得有所失,现在所有奖项我都不报,觉得很麻烦。从现在往前走,可以看到我有很多奖,再往后走,也许看不到有什么奖。我不想让自己的写作,和文学奖有任何联系,这样会更纯粹,远离热闹,纯粹地独立地从事文学,精神上会轻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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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安忆 2008年仍是日常化写作

  我刚刚写完一部短篇。2007年有几部中短篇,分别发表在《上海文学》、《收获》、《钟山》、《花城》,就是日常化的写作,2007年过得平淡,2008年也将过得平淡。大学里的教学很正常,他们对我很宽容。教学能启发我的写作,活跃我的思考。

  我写作不太考虑读者,读者不会影响到我的创作。我不能要求读者什么,但我也不会委屈了自己。有一点我很清楚,我要对自己负责,这是我的需要,我必须这么写。虽然大环境千变万化,但我的小环境没有变,我还是一样在进行写作,我在这个小环境中保持了自我。

  我是个喜欢安静的人,一看到市场我就头大。我不以为做宣传有什么不好,只是我不适合,做宣传也是需要才能的。对我来说,做宣传的这个代价就太大了。包括接受记者采访,我都觉得不是很聪明的方法,因为诠释自己的作品是很辛苦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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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震云 写作后的迅速遗忘特别重要

  我会用一年时间改出一部新长篇,这部小说写了好多年,2008年把它修改出来,肯定和《我叫刘跃进》不一样。《手机》出来后,有媒体问我是否会写《手机2》,《一地鸡毛》写完也是问我是否会写《一地鸭毛》,我说不会。这个长篇肯定是和过去任何一部都不一样,面对生活的态度不一样。也有一样的地方,都是写身边,特别是写熟悉的生活。

  写作不仅是生活中的事感动或愤怒了我,这只是表面的现象,更重要的是,你对写作的认识,作者的写作手段都是差不多的,考验不是在写作中,而是在写作前,对相同的生活是否有不同的发现。不同发现是什么?不是发现了不同的生活,而是从相同的生活中发现不同,归结一词,就是作者的见识,是否独特,凡是好作者,见识与其他不同。《一地鸡毛》、《温故1942》、《故乡面和花朵》、《一腔废话》、《我叫刘跃进》是不同的状态。这是作者创作体系的问题。作者在不同的路上走到了这个阶段,线迹走到了这儿,在整体思考的某一个阶段,正好那会儿碰到小林,又碰到300万灾民,再碰到一大批胡思乱想的人,这时就碰到刘跃进,这种相遇不是乱竿打枣。这个变化在外人看突然,在我内心是必然。一个好的作者的产生,不是培养出来的,是自己是否在培养自己的深入持久的思考能力,培养见识、胸襟。作家的生存就靠文字。写出好作品,在写作前和写作时的深入思考,写作后的迅速遗忘特别重要。不断把自己归零,也是我的习惯,不论是生活还是写作,不断重新开始。我相信我以后的写作中能写出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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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抗抗 "静音"状态写长篇

  2007一整年我都在写长篇,初稿还剩下最后的几万字,希望能在春节前完成。今年上半年,会处理一些去年积压下来的事情,包括还要阅读一些计划中要读的书。稍事休整后,将会继续修改手头的这部长篇小说。我估计还需要一两年时间的反复修改,才能最后完成。对于一部尚未完成的书稿,我没什么可说的。只是希望自己的这部新作,无论在故事内容和叙述方法上,会有新的突破。我现在正在经历一个过程,这个“探索与发现”的写作过程,其实是最有意思、也最让人沉醉痴迷的。甚至,书稿最终什么时候完成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一次长时间的写作之旅,自己在文学和心灵上,究竟能够“成长”和“收获”多少。

  我平时读书挺杂,不限于优秀的文学作品。经久耐读的文学创作,取决于写作者的综合修养。目前,我处于写作初稿的阶段,要查阅很多资料,所以阅读与小说背景相关的资料书籍多一些。我的阅读,一般分成两种方式:一种是日常的率性阅读——杂志书籍,遇到或翻到有兴趣的,就会多看几眼;另一种是计划性中必读之书。这两类读物,就像左腿和右腿一样交叉迈步。相比之下,我的阅读总量中,比重较大的是思想、历史、哲学类的书籍。

  写长篇小说当然是高度的脑力劳动,但其实也是“重体力劳动”,需要有足够的体力支撑。长篇创作需要连贯的思维和情绪,所以这一年我很少参加外面的活动,可以说是“自我封闭”,就像是在手机的“静音”状态。一年里,我多次谢绝并放弃了出国、出访的机会,从2007年春节以后,已有近一年时间没回杭州去看望父母了。幸好今年父母的身体还不错,这是对我最大的帮忙。以往每年我都要外出旅行几次,还有北京的演出剧目多,看戏听音乐的诱惑也很大,而今年只能暂时一概“戒”掉。因为,长篇创作本身所具备的内在动力和吸引力,超过了其他所有好玩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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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方 完成新长篇 认真编两期湖北文学史料

  2007年上半年只写了中篇小说《万箭穿心》(这部小说写完后,几家报刊进行了转载,北京一家影视公司准备将之拍成电视连续剧)。之后开始写一部很想写的长篇小说,因为女儿高考缘故,很大精力都在为她服务,所以进展很慢,原计划年底完成初稿,现在却没有达到目标,估计要到春节前后完成初稿。除此外,选编并出版了4部集子,其中两部已经出版,中篇小说集《春天来到昙华林》,一部随笔集《一个人怎样生活不需要问为什么》。今年还会出版两部集子,一为自选集,一为散文集。其实2007年最大的收获是女儿考上了大学。

  我不是一个喜欢列计划的人。大多情况下,日子过成什么样就是什么样。所以,今年打算做什么事,也没有仔细想过。至少,在上半年要将长篇小说完成。而下半年可能会回到我所喜爱的中篇小说上,至少要写一篇出来吧?如果顺手,写两篇也是可能的。另外,有一本尚未编写完的旅行随笔,明年编完。哦,对了,我在新浪开了博客,打算继续在上面写一些随笔以及杂感什么的。其实写博客是件很有意思的事,很适合我这种性格的人去做。再就是,作协计划上半年将召开全省青年创作会议,应该有许多工作要筹备。湖北青年作家势力雄厚,我有意为他们中比较突出的两个作家召开作品讨论会。此外,我还很想利用作协的内部评论刊物,趁湖北许多老文化人还在世,认真编两期湖北文学史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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