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南方来信 南方美术 南方文学 南方人物 南方评论 南方图库

南方文学

读王家新近作十八章(2)

2014-03-31 08:59 来源:中国南方艺术 作者:虔谦 阅读

  
  未来的记忆
  ——给李南
  
  过去的记忆?不,未来——
  我现在就在那里了,
  一棵大树也比我更早到了那里,
  飞向它的还有一只无声的燕子,还有一大群叽叽喳喳的
  麻雀(而鹧鸪只能在深山里听到),
  一只磨得光亮的老榆木小板凳也早已摆在那里了,
  就在那里,一个孩子翻开了《大闹天宫》的第一版,
  而母亲走来,带着她还在尘世的笑容……
  2012,12,28
  
  虔谦:哦,原来那一棵孤单的树,它正是在未来的记忆里。
  
  给凯尔泰斯(for Imre Kertesz)
  
  在你的文字间,冰和火,
  一个苦役犯的
  铁链和自由,
  都在窸窣作响。
  
  在你没来过的这个国度,
  风景也有些相仿。
  铁已长进这片土地里,
  苦孩子们从小以吃冰锥子为乐,
  而对一只空罐子的敲打,
  在我读到你的时候
  它的回声也再次传来——
  是的,这曾是,恐怕也将是
  我们唯一的音乐。
  
  2012
  
  虔谦:反映二次大战犹太人苦难的文学,对王家新的诗有深沉的影响。他的诗与那些冰和火、铁和剑的文学同生死。一个空罐子,是架在苦难文学和王家新诗句之间的回音壁。
    
  访杜依诺城堡
  
  似乎当年诗人发出的呼喊
  仍悬在这半山腰上
  没有回应
  
  没有骤起的狂风
  天使也不会突然
  向我们袭来
  
  游客们在古堡里上上下下
  无人能够进入那样的存在
  
  诗,是一种气候
  是一阵风暴
  来把我们摇撼
  为了它那
  灾难般的果实
  
  而现在
  我们只是在享受
  它那风光宜人的九月!
  
  2012,9,意大利的里雅斯特,杜依诺城堡Duino Castle
  
  虔谦:是不是……还是不要读懂诗人和他们的诗罢,因为读懂的结果可能是灾难性的。既然诗是生命的产物,那么它的痛苦必定大过它的快乐。所以,也许……就让我们继续享受这风光宜人的九月罢。在良辰美景里的存在,总是惬意过在那凝重的古堡中的存在。
  
  重写一首旧诗
  
  重写一首旧诗,
  这不仅仅是那种字斟句酌的艺术,
  这是冒胆揭开棺材盖,
  探头去看那个人死去没有。
  这不是与过去而是与一个
  错过的未来相逢。
  这是再次流泪回到那个晚星乍现的黄昏,
  去寻找那颗唯一的照耀你的星,
  直到路灯刷地亮了……
  但此刻,我是在一座嘎吱作响的老楼上,
  我让一首旧诗写我。
  我已让它写我了很久很久。
  我看到暮色从它的最后一行开始,
  我还听到(似乎听到),
  楼下有人带着咚咚的脚步声
  从昏暗的楼梯上摸上来,
  但又下去了……
  
  2007—2012
  
  虔谦:在诚实面前,我写诗和诗写我有区别吗?

  这首诗,和《未来的记忆》、《新年第一首》、《在伟大的诗歌中》等相呼应,勇气、决意和步履一以贯之:自己的诗——
  
  在逼人的寒气中
  它们伸向了一个更伟大的冬日
  并任由它耕种
   
  新年第一首,兼给一位批评我的诗“无变化”的人士
  
  不错,我的一生都在唱同一支歌,
  这支歌我已唱了很久很久了,
  这支歌尚未抵达到
  我的喉咙。
  
  2013,1,3
  

  虔谦:这四行诗,连同那诗题一起,是王家新诗性人性的生动和绝妙的写照。读到这里的“喉咙”,我就想起来《那一年》那首诗里的“喉咙”。无论是策兰的《死亡赋格》,凯尔泰斯《无形的命运》,还是俄国电影中的雪暴;甚至那只黎明时分在海滩上静静伫立、企盼着黎明第一道光线的小野兔,以及那些“为了呼吸,为了一缕光亮而迟疑地游近冰窟窿口”、不幸落入垂钓者钩的淌血的鱼……所有这些,都在王家新的神经里找到敏感的条件反射点。王家新一生喋喋不休写着的,是人类灵肉最深处的痛苦、弱点、挣扎和追寻;他甚至想挣脱现在、飞向未来去获得那“未来的记忆”。

  
  墓志铭
  
  请哀悼这个可怜的人吧,
  因为在他的墓碑上,
  也写满了谎言。
  
  2013,1,23
  
  虔谦:可怜的人,可怜的人类。当谎言写上了墓志铭,诚实在人类这里还有容身之地吗? 短短三行句子,淋漓尽致揭示了人性的弱点,显示了王家新的语言能力和思想深度。
  
  读王家新的诗,再读胡桑的评论,真是拍案称绝。胡桑的评论:
  
  王家新的诗,尤其是近期的诗中,在语言上看上去不迷恋于词语的冒险,也不依赖于智力的编织,却能够使每一个造物在语言惠及之时得到令人惊异的揭示。他在清理自己,在向语言的深渊跃进,在不断揭露内心灼热的疼痛。九十年代以来,他的诗歌承担着历史的苦痛、内在的流亡感、形而上的异乡感,这些已经为我们所熟悉。他的写作为汉语诗歌找到了一种缺席已久的精神高度,并触及了这个时代根深蒂固的伤痛和隐疾。他肯定会赞同塔可夫斯基在日记中所说的话:“我们现在受损于精神匮乏的可怕疾病,这是致命之病。从道德自戕开始,人类尽一切可能来毁灭自己——身体死亡,不过是其结果。” ……王家新的诗见证着时代的废墟,更重要的是,他为这隐疾不懈地寻找着自我救赎的可能。通过写诗,他用灵魂的灼痛款待我们,他用冰雪的声音款待我们,使我们得以澄清自己的内在,逃避混乱。尽管,我们的时代抱怨诗人们一再务虚,然而,王家新这样的诗人依然不是太多了,而是太少了。他给这个时代带来了份量。  —— 胡桑:对“一只冰斧”的阅读——论王家新诗歌近作
  
  虔谦:最后,对王家新的诗及胡桑的评论,我只想说:人类的自我救赎是不可能的,不管人类这份“良知”有多么虔诚。这良知越诚越切,在人世的异乡感就会越强烈。唯有天国的诗和歌,能真正给我们以家乡的亲切、温暖和平安。天国里没有眼泪疾病危难死亡,天国里没有大海,甚至没有日月——神的荣光直接照耀万物。天国里,当然也不再需要追寻、期盼……也许,这就是唯一我能够分担王家新的灼痛、安慰王家新一颗赤诚诗心的地方。
0

热点资讯

© CopyRight 2012-2023, zgnfys.com, All Rights Reserved.
蜀ICP备06009411号-2 川公网安备 51041102000034号 常年法律顾问:何霞

本网站是公益性网站,部分内容来自互联网,如媒体、公司、企业或个人对该部分主张知识产权,请来电或致函告之,本网站将采取适当措施,否则,与之有关的知识产权纠纷本网站不承担任何责任。

  • 移动端
  • App下载
  • 公众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