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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连春:活着是每一分每一秒

2012-10-25 09:36 来源:中国南方艺术 作者:王西平 阅读

  影响力——诗话中国 白连春篇  
  
  白连春:活着是每一分每一秒

白连春  

白连春

  提问:王西平,1980年生,诗人,小说家,记者,《核》诗歌主编。
  回答: 四川泸州人,诗人,作家,“苦瓜诗人”。诗集《逆光劳作》。1997年,《星星》诗刊组织全国读者投票选出最好的诗歌,白连春得了第一名。 小说《拯救父亲》发表后,先后被《小说月报》、《新华文摘》、《小说选刊》、《中华文学选刊》转载。并获首届老舍文学奖。

  
  遥想与记忆
  
  问:您的名字是谁起的?是不是跟出生有关?为什么后来又要给自己起一个跟姓氏无关的笔名“李当然”呢?
  答:我的名字,如果正确的话应该是白联春,我姓白,联字辈,春节生的,大年初一的晚上,我祖母以为早上好些,就算是初二的早上。上户口的时候,我的生日有了。上户口的人不懂农历,就写成了:1965年1月2日。名字呢?上户口的人问我祖母,我祖母说没有,你帮取一个吧。姓什么?姓白。什么字辈?联字辈。上户口的人以为是连字辈,就写下了:白连。又问什么时候生的?春节。那,就叫白连春吧。就这样,我叫白连春了。我喜欢的两个老师都姓李,一个叫李守之,一个叫李多鉴。我想做他们的孩子,所以我给自己取了李当然这个名字。这个名字,后来,被邹敬之老师废了。他说还是白连春好。我又叫白连春了。

  问:文人多嗜酒。酒能激发灵感,活跃形象思维。饮酒本身,也往往成为创作素材。作为泸州人,深厚的酒文化给您的文学创作带来了什么样的影响?
  答:我从小恨酒。酒使我的祖父不爱我的祖母。酒使我的父亲以为我要克死他,于是不爱我,也不爱他的父亲和母亲。酒使我最热爱的三个人:我的祖父、祖母和父亲,成为地地道道的酒鬼。所以,任何场何我都不喝酒。我连啤酒都不喝。谁在饭桌上硬要我喝酒,我宁可不吃饭,抽身走人。

  问:几乎整个诗坛都知道您的经历,吃过苦,从小被父母遗弃,上学后又被老师逼得投江,深夜被老板赶出家门,甚至自杀、卖血、当兵等。难道您的生活除了苦涩就是苦涩吗,没有一些温馨浪漫的回忆?
  答: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人爱过我,首先是我的老师们。但是,他们,只是我的老师。这使我养成了一个习惯,就是无限热爱所有老师。当然,是好的老师。坏的老师不算。这个世界还有很多爱诗歌的人也爱我。这使我活到现在,且将活到死。这个世界还有很多我不认识的人也爱我。我是幸福的。我孤独地幸福着。我有一本诗集叫《被爱者》。这个世界给予我的爱,我死也还不完。

  问:据说您在汪曾祺面前敢于直言,而汪老不但不反感您,反而大为赏识。您觉得这是真的赏识还是跟他“不擅愤怒,长于慰藉;不擅谴责与鞭挞,长于赞美与咏叹”的秉性有关呢?
  答:他是真的喜欢我。他曾经要为我推荐作品发表,我拒绝了。我说,我的诗歌用不着你推荐,我的小说写得不好不需要你推荐。他还要送我礼物,字和画,还有其他东西,随便我选。我选他的相片。他拿出一张他认为好的。我不喜欢。我要另选。他干脆捧出几本影集。我选了一张。这张汪老的相片至今放在我的电脑旁边。以前没有电脑,放在我的床上。他还给四川省作家协会主席马识途写信,要马识途为我安排工作。他说马识途是他的同学。他多次请我吃饭,每次都是他做饭。他还取下他的牙齿给我看。因为有一次吃饭,我表扬了他的牙齿很白。他立刻取了下来,给我看。假的。他说。这样说的时候,他脸上的笑容像我父亲的。因为他,我甚至热爱所有江苏作家,尤其他的故乡高邮的。我在《北京文学》做编辑时,凡是江苏作者来稿,都特别认真对待。我想我这一辈子无论如何要去一趟高邮,不然,我死不瞑目。

  问:在您最困难的时候,获得了辉煌30年首届农民工诗歌大奖赛特等奖,这是一个同情奖,还是一个创作成就的肯定奖?我发现更多的人只关注您的获奖,却并不关注获奖的作品,面对这种情况,说说您心里是什么滋味?
  答:尤其网上对于《星星》诗刊同情我这件事,炒得很凶。其中一个叫黑马,被认为,他自己也认为,是诗歌获奖专业户,这次没有获奖,极其愤怒。他相信他的诗歌写的比我的好。就让他的比我的好吧。我愿天下的诗人都比我写得好。他说他的诗歌奖金加稿费一年三万多,要用诗歌买房子。好家伙!我一年一千块钱都挣不到。我真的该饿死。在这里,我要说说我为什么参赛?本来我不知道这件事。我写作,从不关心任何大奖赛。任何大奖赛和我的写作都没有关系。在快截稿的时候,《星星》编辑部萧融给我打来电话,要我参加。我说我没有时间。我说我病了。我说我从来没有写过打工的诗歌。她说奖金两万。她说还可以解决深圳户口。我仍然不想参加。我真的病了。那时候,我已经病了。她说,其实,编辑部已经收到很多参赛稿了,但是质量都不高,然而奖项又不能空缺,要我帮帮忙。她说她有约稿任务。于是,我连夜为她整理了一些诗歌发给她。我站在阳台上。我的阳台很小,放了电脑就放不下椅子,只能站着。第二天,我实在不行了,没有上班,到附近的小医院输了液。接连输了三天仍然不见好。又在北京坚持了十天左右吧,我就回了四川。但是,在记者发表采访稿子的时候,这些话都没有写,只写了:《星星》诗刊一个编辑事先就说我肯定能获奖。

  问:文学创作的经历一定是显现着一个人成长的轨迹,讲讲您的诗歌启蒙吧,哪些人或事对您影响最大?
  1985年秋,您的处女作《我迷恋的北方》发表于《诗林》,创作这首诗时有什么样的生活背景呢?
  答:在我八岁那年,我捡垃圾捡到半本泰戈尔的《飞鸟集》。我曾经记错了,以为是我九岁那年。实际上是八岁那年。我很庆幸:刚学会认字,我就读到了全世界最美好的文字。在家里,祖母不让我读书,一,她以为书读多了会成为疯子,二,她舍不得我浪费煤油,我只能夜夜躲在坟地里读书。夏天捉了萤火虫装在玻璃瓶里,没有萤火虫的时候,我就用手电。我在坟地里读书给死人听。其中一个死人,叫柳富云,他六十五岁了没有结婚,在长江边专给死人打碑。他在我出生的那天晚上因为看电影被踩死。同一时间,我出生。于是,我故乡的人民,人人都以为:我是柳富云投的胎。从一出生,我就知道:必须有一个人死,另一个人才能生。随着年龄增大,我越相信我真的就是柳富云投的胎。我怀念我晚上躺在他的坟头读书的情景,满天星光照着我一个人。十五岁那年,我终于跳进了长江,我留下一封遗书,对家庭、学校和社会,都说出了我的反对。遇救后,同年,我当兵到了黑龙江省。我全心全意地爱上了黑龙江省。黑龙江省有个诗人叫巴彦布,还有一个诗人叫梁南。找巴彦布好找,因为他就是《诗林》的主编。我找到巴彦布,告诉他我喜欢梁南,要他告诉我梁南的家在哪里。他告诉了我。我找到了梁南。梁南是个标准的四川人。小老头,脾气很怪,妻子死得早,和未嫁人的女儿一起过。我喜欢他的诗,也喜欢他的人,他给我讲了他的经历。我更加喜欢他。在黑龙江省,没有一个人喜欢梁南。人们说他打女儿。但是,我就是喜欢梁南。我说梁老师,你不要打你女儿了,你打我吧。我说你痛苦想打人就打我吧,我不怕打。听了我的话,梁南再没有打过女儿。梁南死得实在太早了。梁南实在太痛苦了。梁南要活到现在,他会写出更多更好的诗来。

  问:马步升有一个文章里提到您曾经有一篇小说 “还出了点麻烦”,这是一篇什么样的小说出了什么样的麻烦呢?
  答:这个小说叫《天堂》,发表在《作品》上,这期杂志因为这篇小说没有在市面上发行,但是,有些人的手里还是有这期杂志。小说写的是农民进城的遭遇,我呼吁:农民和工人一样,都是国家的主人,只要是中国人,在中国的任何一寸土地上都不是外地人。主要情节有:一,进城的农民因为没有暂住证被抓,被搜身,被打死,被毁尸;二,一个外地的老村支书带领全体村民来到北京后,到处寻找党组织,被认为是疯子;三,为农民讨公道公正的律师,本是一个贪官的儿子,他知道他的父亲是贪官后坚决不做贪官的儿子了,他爱上了一个外地来北京的女孩,为了这个女孩,他不读大学了,来到女孩的居住地和女孩一起教外地孩子们读书,最终,他自学成为为农民维权的律师,却被两个来找他维权的农民杀死了。有关部门下了文件,说:这个小说,企图否定第三代领导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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